温青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再次感激涕零地道谢,留下一个凄惨又坚强的背影离开了厂办公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温青的心一片冷硬。
工作名额即将变现,房子即将被收回。
温建国,张招娣,温秀英……你们赖以生存、并为此不惜逼死原主的一切,我都要亲手夺走。
从纺织厂出来,温青并未在外多作停留。
一上午的奔波,加上情绪的巨大起伏和刻意表演,让她这具刚刚开始恢复的身体感到了明显的疲惫。
她回到那间阴暗的杂物间,关上门,静静地坐在床沿,调整着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风暴来临。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急促而粗暴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砰砰砰”震天响的砸门声,几乎要将那薄薄的木板门拍碎。
“温卿!你个杀千刀的小贱人!给老子滚出来!”是温建国暴怒的吼声,声音里带着气急败坏的恐慌。
“开门!你个白眼狼!你到底去厂里跟领导胡说了什么?!快开门!”张招娣尖利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充满了怨毒。
温青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回那副凄楚无助、饱受欺凌的表情,甚至还暗中用精神力逼出几分生理性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她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温建国和张招娣脸色铁青,双目喷火,尤其是温建国,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温青的鼻子骂道:
“说!是不是你去厂里闹的?!老子的工作怎么回事?!还有秀英的名额!”
他们的咆哮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立刻引来了左邻右舍的注意。
先是几扇窗户悄悄打开,探出好奇的脑袋,接着,一些闲着的大妈、大爷也围拢了过来,对着温家指指点点。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年代,邻里纠纷就是最好的谈资。
温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面对温建国的质问,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微微一颤,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二叔……二婶……你们还要我怎么活啊……”
她开始当众控诉,句句泣血。
“我爸妈为了厂里没了……厂里给的抚恤金,你们一分都没给我留,全拿走了……他们两个的工作名额,你们也占了一个,现在连我妈留给我的那个,你们也要抢给堂姐,逼着我把名额让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像是无意识地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那些依旧明显的伤痕:
“我不愿意……你们就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你们看,这都是二婶掐的,打的……昨天,二婶还把我头往桌子上撞,我差点就死了……”
说完她露出了额头上的伤口。周围的邻居们一片哗然!
平日里虽然也知道温家老二对侄女不算好,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恶毒!
霸占抚恤金、抢占工作名额、虐待殴打、甚至差点闹出人命!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天哪!没想到温建国两口子这么不是东西!”
“就是,明远两口子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兄弟!”
“看把孩子打的,造孽啊!”
“怪不得卿丫头以前总是低着头,不说话,原来是给打的……”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温建国和张招娣,两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却被温青连珠炮似的哭诉和邻居们谴责的目光堵得说不出话来。
张招娣还想撒泼,尖叫着“你胡说”就想冲上来,却被温建国死死拉住——他到底比泼妇多了几分理智,知道众怒难犯。
就在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响起:“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怎么回事?”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梳着齐耳短发、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正是街道办事处的王主任。
她被这边的吵闹惊动,特意赶了过来。
温青看到王主任,如同看到了救星,哭得更加悲切,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王主任面前,抱住了她的腿。
“王主任!王主任您要为我做主啊!”温青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声音凄厉。
“我二叔二婶他们要逼死我啊!他们拿了我爸妈用命换来的抚恤金,抢了工作名额,天天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
现在还要逼我替堂姐下乡……我不从,他们就要打死我……您看,我身上的伤……昨天我差点就被他们打死了啊!”
她再次展示手臂和额角的伤痕,在众人面前,证据确凿。
王主任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瘦弱不堪、伤痕累累的少女,再听着周围邻居七嘴八舌的补充和指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作为街道干部,最重视辖区内的稳定和风气,尤其涉及到烈属待遇问题,更是敏感。
温建国一家如此行事,简直是给街道抹黑!
“温建国!张招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主任厉声喝道,目光如炬地射向那对脸色煞白的夫妇。
温建国支支吾吾,张招娣还想狡辩,但在王主任的威严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温青见状,知道火候已到,她抬起泪眼,用一种斩钉截铁、却又带着无尽悲凉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王主任,各位街坊邻居都在,请您和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从今天起,我温卿,和温建国、张招娣一家,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从此以后,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老死不相往来!”
“我宁愿一个人死在外面,也绝不再认他们这门亲戚!”
少女决绝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决裂震撼了。
王主任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眼神却无比坚定的女孩,心中叹了口气,既有同情,也有几分赞赏。
被逼到如此地步,断亲或许是她唯一的生路了。
她扶起温青,拍了拍她的手,转向面如死灰的温建国和张招娣,语气不容置疑:
“温建国,张招娣,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社会公德,虐待烈属,侵占财产,街道绝不会坐视不管!”
“温卿同志的要求,合情合理!这个见证,我做了!”
“至于抚恤金和工作名额的问题,纺织厂那边,我们街道也会跟进!该是孩子的,一分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