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根单手将儿子抱下来,和拎着篮子的许棠前后脚往屋里走。
李谨安像个小炮弹般冲进了厨房,嗓门洪亮的喊道:“姥姥,我来啦~”
高凤英一把抱住扑到她腿上的大外孙,亲昵地拍了拍他的小后背,“哎呦,我们安安来了,姥姥炸四喜丸子时,给你炸了些小肉丸,可香了。”
“姥姥,我要吃。”
“小心一点,拿好别弄撒了。”
“知道啦!”
安安迈着小短腿,眼睛盯着手里端的一小盘肉丸子,李宝根接过来吃了一个,顺手放在堂屋八仙桌上。
许棠将篮子放进厨房,探出头打量着小弟,“啧啧啧——你瞅瞅你!大冷天的穿这么点,跟衣服挂似的。”
许松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搭,不服气的反驳道:“你可真是个两面派,我二姐夫当初不也是这么穿的吗?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棠手里剥着葱,嘴里嗤之以鼻的撇撇嘴,“你能跟他比吗?你姐夫长得多招风啊,那衣服哪一件拿出来不板正的。”
许桃三口人推开门进屋,见面热闹的跟屋里几人打招呼。
安安惊喜的冲着元宝招了招手,开心的喊:“宝宝哥,过来吃肉圆!”
元宝看了眼娘,乐呵呵的跑过去,“哎来啦!”
许桃挽着袖子要去厨房帮忙,她瞅了眼旁边的小弟顿住脚步,困惑的问:“这都几点了,你咋还不去接沈梦?”
许松见时间确实不早了,潇洒的从凳子上拿起外套,美滋滋的说:“我这就去,二姐夫,车我骑走了。”
“嗯,钥匙给你,到公销社锁上点,”李宝根从兜里掏出钥匙扔给了他。
许松愣了下,随后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卧槽——忘了还要买东西这事了!”
高凤英在厨房一边切肉,边恨铁不成钢的唠叨:“昨天就跟你说了,一天天都寻思啥呢,真是屎壳郎追着屁吃,瞎耽误功夫。”
现上轿现扎耳眼,许松这回也知道急了,着急忙慌的冲出屋,打开锁推着自行车往院外跑。
陈忠进屋打过招呼,就鸟不悄的坐在桌子旁,一直拿眼睛偷瞟着要命的煞星,他要不是为了这顿席面,是真不想来。
那一次交锋,就吓掉他半条命,看着人畜无害却下死手,其实就是个笑面虎。
鼻间传来肉丸的香气,他伸手抓了两个一把扔进嘴里,该说不说,丈母娘做菜确实有一手。
安安撅着油乎乎的小嘴,看向大姨夫又伸过手,把剩下的3个肉圆都抓走了,他委屈的瘪了瘪嘴。
元宝马上眼疾手快,伸手拍了拍弟弟肩膀,小声哄道:“一会儿还有别好吃的,咱俩留着肚子。”
厨房里,坐着小板凳的许棠烧着柴火,对往油锅里下鱼段的许桃小声问:“大姐,陈忠这阵子对你还行吧?”
许桃捞出炸好的鱼段,皱着眉头说:“就那样儿呗,休息了就出去跟人喝酒,不过,他不往家里面领,头半个月从我手拿了30块钱,借了周二驴,说是他要娶媳妇用。”
高凤英闻言气就不打一处来,狠剁了下案板上的鱼头,一脸嫌弃的说:“他是不是有毛病啊?跟咱们家里人他抠门儿到骨头里,对两房四人倒是掏心掏肺。”
她又冲着不成器地大闺女立眼睛,“你也是,他说借,你就把钱给他呀?这不净情等着打水漂吗?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
“我能咋办,不给就说我让他没面子,要被那几个人嘲笑怕娘们儿,周二驴跟他说两句好话,就找不着北了。”
对那个混不吝男人,许棠是真没辙了,就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凶神恶煞的瞅着她要钱,她还能不给!
许棠鼻子哼了哼,鄙夷不屑地说:“就他,张口闭口唠得都是扯犊子的闲磕。我看就是牛粪蛋子上插鸡毛,净装大尾巴狼,瞧他平时走路左摇右晃的,活脱脱喝二两猫尿就找不着北的主儿。”
李宝根没拿自己当外人,在厨房里大大方方的听着娘仨蛐蛐半天陈忠,他转了一圈,把炸好的鱼段装了一小碗,端出来给俩孩子吃。
李宝根看着小媳妇般老实坐着的陈忠,似笑非笑的说:“大姐夫,班上的咋样?”
陈忠微微欠了欠屁股,十分乖巧的说:“呵呵,还行,活都干惯了。”
“刚才听大姐说,你把钱借给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了?”
“朋友有难,我搭把手!“
陈忠嘴上打着哈哈,心里早已策马奔腾,这臭娘们又告他黑状,他恨得咬牙切齿又不敢收拾她,可真特么的憋屈死了。
李宝根瞅了眼面皮抽动的人,多嘴规劝了两句,“朋友不过财,过财两不来!古训从不欺人。
不要自己有病,还去给别人开药方,家里就你一个工人挣钱养家,自己日子还过不上来呢,还有闲钱借别人?”
玛德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逼逼叨叨的没完没了,不管他心里骂的多脏,陈忠面上还得伏小做低,态度良好的说:“妹夫说的是,我以后不会再往外借钱了。”
元宝睁着大眼睛嘴里嚼着鱼段,边看着弟弟,边仔细听着两人说话。
李宝根也不是非要横插一杠烂管闲事,主要是,许棠前两年明里暗里,想让他帮着大姨子找个班,哪怕是临时的也成。
可他顾忌陈忠这个二五仔,提防着他“十年”给自己下绊子,怕做好事没好报,就没搭这茬儿。
咋说也是媳妇的亲大姐,帮着说两句话,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一下了。
房门被推开,许保贤背着个布兜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进了屋。
他看了下屋里的俩姑爷和外孙,有些疲惫的脸上挂上笑容,“行,你们过来的挺早!”
“姥爷!姥爷!”俩小家伙开心的,异口同声的叫人。
“哎!安安好好坐着,别摔了!”
李宝根站起来,“爹,昨晚上歇会没有?”
陈忠呲着大牙,笑嘻嘻的站起来说:“爹,今儿回来的挺晚哈!”
“晚上没啥事,早上快交班了有点活。”
许保贤把盆里的水泼到外面,高凤英拿着暖壶和半瓢水给他兑好。
许保贤边洗脸,边转头问:“老三咋还没把人接回来呢,我这紧赶慢赶生怕不赶趟。”
高凤英冷哼一声,“你那好儿子不得在床上绣完花再去吗,一早上催他八百遍都不挪窝,肉死了。”
李宝根看了眼手表,“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估计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你俩先坐着,我进屋换身衣服!”
说曹操曹操到,许保贤换衣服的功夫,许松扯着嗓子进院了,“爹娘,我们回来了!”
大杂院就这点不好,家里有点啥事,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一嗓子,把待在家里的大妈大婶都炸出来了。
纷纷端着盆衣服或拿着扫把,跑出来看许老三对象长啥样。
钱婶子的声音急具穿透力的传出来,“哎呦,许松啊,这是你对象啊?”
“许松,你对象多大了,搁哪上班啊?”
“这个小瘪犊子,可劲儿嚷嚷个啥?”高凤英脸上带笑,嘴里骂骂咧咧,快步打开门跑出去救驾。
屋里的几人也随后跟了出去,安安张着小手,焦急的喊:“爹,爹!抱高高,我也要去看小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