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三人从公园回来吃过饭,张卫国把装着饭盒的布袋子,挂在车把上推着自行车就往外走,宝根扣着衣服扣子赶紧跟上。
沿着马路向工厂的方向,三三两两的工人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或灰色工作服,不少人手里提着装饭盒的布兜子。
从各条胡同走出来,汇成了一股人流,上班的路上车铃声和说笑声,夹杂着偶尔的咳嗽混在一起。
“诶,张科长你今天挺早啊!”
“欧,今天得开个碰头会。”张卫国带着宝根,笑着和旁边骑着车的于茂才说。
“老于,听说了吗?咱们厂这个月要调几个六七级工,去支援包钢了!”
“啥?我没听说啊,消息准吗?”作为七级大工的于茂才,骑着自行车的手不由一晃,心里直打突突,不是自己觉悟低,关键是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离不开啊。
“今天开完会,就差不多有准信了,到时应该会有通知。”
厂里的四、五、六级工算中坚力量,能独立完成整套熟活,作为技术骨干的七级工,要能算会画看得懂图纸,还要有领导能力。
至于八级大工,工资高人一筹,说话高人一着,在技术方面精益求精,可以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境界,是年轻工人心目中的明星。
这些八级工都是厂里的宝贝疙瘩,如果哪个厂在生产上遇到难啃的骨头,就会通过组织关系,“借用”帮助技术攻关。
于茂才心事重重的在厂门口与两人分开,当看到第一缕金色的阳光越过厂房的烟囱,洒在厂区的红砖墙上时,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进了机械轰鸣的车间!
“宝根,等下我。”
“诶,二宝哥,早啊!”
刘二宝跑到宝根身边,单手搂着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凑在耳边小声说:“想不想知道,曹磊的事怎么解决的?”
“你别吊胃口,赶紧交代。”宝根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刘二宝,八卦的问。
“操,你小子下狠手啊,咋这么有劲儿了?”
刘二宝揉着肋骨跳开了一步,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宝根,“我咋感觉你好像长个儿了。”
宝根闻言心里一喜,都这么明显了吗,努力压下升起来的嘴角,板着脸说:“我才多大,长个不正常吗?你不说我可走了。”
刘二宝一把拽住人,迫不及待的和盘托出:“诶诶诶,小同志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你听我细细道来,昨天老曹把那女的送进了局子,还到文工团举报了,曹磊还想护着被老曹一顿胖揍,现在搁医院躺着呢。”
“卧槽,老曹这么邪乎?”宝根震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能这么七了咔嚓的解决完。
“我上次还纳闷呢,曹磊都被坑那惨样了,老曹咋一点反应都没有,昨天才知道一有时间他就去盯梢,那娘们跟肉联厂谢顶的主任还有一腿?”
宝根见刘二宝对事情了如指掌的样子,猜测昨天他也应该在现场。
见快到了科室了,刘二宝才有些意犹未尽的闭上了嘴,还不忘好心的提醒一下:“这事你别往外传,我可就和你说了。”
“放心吧,我嘴严着呢。”
两人走进办公室,找了个靠边的凳子坐下,听着另外几个采购员夸夸其谈吹着牛皮。
靠在窗边望风的王爱军,猛打了几个手势,围着的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掐掉手里的烟,摆正板凳正襟危坐。
随后曹三牛和李姐从门外走了进来,大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见曹主任那黑如锅底的老脸,个个低着头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借题发挥挨一顿批。
曹三牛望着一屋子的鹌鹑,冷着脸说:“今天厂领来来会,决定抽调一批干部、技术人员、工人去支援包钢,其中也包括物资采购的人。”
大伙一听,要借调那么远,也顾不得前面的黑包公,涉及到自己了的利益,嗡嗡的在底下小声议论起来。
“诶呀,刚建厂的条件都很艰苦,还得背井离乡的。
“可不是咋的,人生地不熟的,边上连个亲人都没有。”
李姐见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呵斥道:“这里是菜市场吗?没完没了了是吧,就你们这觉悟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去了也是给厂里抹黑。”
曹三牛视线扫过吵得最欢的几人,一脸严肃的说:“包钢正处在建设与生产初期,需要的是业务水平扎实的职工。
一瓶不满半瓶晃的,去了也是在其余支援的大厂面前丢人,觉得自己够格的可以到我办公室报名,我还有事,下面的会由李姐主持。”
大伙看着急匆匆出门的老曹,又转过头望向李姐。
“这次出差的人去三年,每个月有5块钱的福利补贴,到那边应该还会有房补之类的,家庭条件困难的可以考虑一下。”
李姐见大伙形色各异,知道需要考虑,对着李宝根说:“这几个月你表现非常好,这个手电筒是上个月对你的奖励,这个月要再接再厉。”
宝根立马恭敬的站起来,嘴里保证道:“谢谢领导信任,我一定好好干!”
“行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吧。”
李姐说完,大伙就一窝蜂的往外边走,三三两两的小声嘀咕着事情的得失。
宝根随着大部队往外走,拿着手电筒推了两下按钮照了照,入手沉甸甸的,一看就耐用,是沪市日用五金二厂生产的虎头牌。
“宝根,你对借调的事啥想法?”刘二宝走在旁边,心事重重的问。
“我,我才上几天班,能有啥想法?去也扯不到我身上啊?”宝根被问的一愣,莫名其妙的说。
“我是不想去,就怕没人去领导点到我,那福利补贴你听着心动不。”
宝根听了没做声,这话听听就得了可别当真,都跟曹主任是并肩作战的关系了,这点面子能不给吗?
刘二宝见这小子不搭茬,又意有所指的说:“上个月就是我帮他完成的,曹磊这个月估计又得不出工,也不知道他这熊样,啥时候能支棱起来。”
“二宝哥,你能者多劳呗。”
“屁,多劳也得多得才行,总这样谁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