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中心土方工程完成大半时，李政的秘书突然来到沈墨办公室，说领导要听“个人工作汇报”。这个措辞很微妙，通常只用于干部考察。
李政的办公室里茶香袅袅，这次泡的是顶级的金骏眉。他亲手给沈墨斟茶，动作比往日更显郑重。
“物流中心这一仗，打得漂亮。”李政开门见山，“省委办公厅的简报我看了，对你评价很高。”
沈墨谨慎地接过茶杯：“是领导指导有方。”
“指导？”李政轻笑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组织部刚送来的后备干部推荐表。我填了你的名字。”
沈墨的目光在表格上停留片刻。推荐理由一栏写着“勇于创新，敢于担当”，推荐职务却是“市发改委主任”。
现任发改委主任才五十三岁。
“刘主任他……”
“老刘身体不好，多次提出想退二线。”李政轻描淡写，“发改委这个位置很关键，需要年轻人来挑担子。”
茶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沈墨注意到，李政今天没穿正装，而是换了件质地精良的中式立领衬衫，显得随和却不失威严。
“我资历尚浅，恐怕难以服众。”
“资历是干出来的。”李政身体微微前倾，“下次换届，我很有希望再进一步。到时候，需要得力的人在各关键岗位上。”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沈墨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想起顾晓梦提醒过——李政正在组建自己的班底。
“物流中心之后，协作带要进入深水区了。”李政话锋一转，“重工体系、城投系，还有姜云帆那边，都不会善罢甘休。你一个人，扛得住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某扇门。
“按规矩办事，应该没问题。”
“规矩？”李政意味深长地笑了，“在清河，规矩是人定的。定规矩的人，才能掌握主动权。”
他起身从书柜取出一本《清河市志》，翻到某一页：“你看，三十年前的开发区建设，就是因为主要领导更迭，最后虎头蛇尾。前车之鉴啊。”
沈墨明白，这是在暗示联盟的必要性。
“李市长，协作带是省委关注的试点……”
“正因为是试点，才更要牢牢抓在手里。”李政合上市志，“下次换届就在眼前，我们需要拿出过硬的政绩。物流中心是个好开头，但还不够。”
离开时，李政亲自送到办公室门口，这个举动引得走廊上路过的干部纷纷侧目。
回到自己办公室，沈墨发现桌上多了一份请柬——何明邀请他参加周末的高尔夫联谊赛，地点在城投旗下的度假村。
请柬附着一张手写便条：“听闻沈助理高升在即，特备薄宴，务必光临。”
顾晓梦进来看到请柬，眉头紧皱：“这是要把你架在火上烤。”
“更像是多方下注。”沈墨将请柬扔进抽屉，“李政拉拢，何明试探，姜云帆那边反而没了动静。”
“姜云帆上周去了趟省城，据说是参加组织部门的会议。”
这些动向像破碎的拼图，暂时还看不出全貌。
傍晚，沈墨特意去了趟物流中心工地。夕阳下的滩涂地已经变了模样，地基初现轮廓。工头认出了他，跑来汇报进度：
“沈助理，按照这个速度，能提前半个月完工。”
“质量第一，进度第二。”
“明白。”工头压低声音，“就是……最近总有些陌生人来拍照，问东问西的。”
沈墨望着工地外围的道路，几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那里。他知道，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里。
第二天上班，沈墨在电梯里遇到姜云帆。他破天荒地主动打招呼：
“听说李市长找你谈话了？”
“例行汇报工作。”
姜云帆意味深长地笑了：“发改委是个好位置，就是太显眼。年轻人，好自为之。”
电梯门打开，他率先走出，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沈墨回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让顾晓梦整理发改委近年来的重点项目清单。他要看看，这个“好位置”背后，究竟藏着多少暗礁。
清单显示，发改委手上握着三个百亿级项目的审批权，其中两个与城投集团有关。
手机响起，是许半夏。她的声音带着担忧：
“精工齿轮那个前工程师又来了，说有人出高价买他手里的材料。”
“谁？”
“他不肯说，但提到对方承诺帮他儿子解决省城的工作。”
沈墨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楼下，李政的专车正驶出市府大院，而大院门口，何明的座驾刚好停下。
这座城市的权力版图，正在悄然重组。
而他，已经被推到了棋盘的中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