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仪式安排在清河国际酒店最大的宴会厅。沈墨提前半小时到场时,发现工作人员正在紧急调整主席台背景板——临港代表团要求将“清河-临港产业协作带”的表述改为“临港-清河”,双方僵持不下。
“文字游戏。”周伟不知何时出现在沈墨身边,手里端着咖啡杯,“但有时候,游戏规则就在这些细节里。”
最后折中方案是去掉连接号,直接写成“清河临港产业协作带试点企业签约仪式”。沈墨看着这个妥协的产物,想起岳川说过的话:治水之道,在疏不在堵。
仪式开始前,沈墨在休息室见到精工齿轮的王总。这位一个月前还愁眉苦脸的企业家,今天穿着崭新的西装,正反复检查着手中的签约文件。
“沈助理,”王总看到他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卓越传动那边……昨晚突然提出要修改技术共享条款。”
“具体是哪条?”
“关于联合研发成果的归属。他们要求临港方面占百分之六十。”
沈墨看了眼时间,离仪式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带我去见卓越的李总。”
在隔壁休息室,卓越传动的李总正与临港经信局的官员交谈。见到沈墨,他略显尴尬地站起身。
“李总,”沈墨开门见山,“我记得基金章程明确规定,联合研发成果按实际投入比例分享。精工提供了核心工艺数据,这个比例不该是四六开。”
李总看了眼旁边的官员,解释道:“沈助理,我们投入了最新的表面处理技术,这个价值……”
“价值评估应该由第三方机构完成,而不是单方面认定。”沈墨语气平和却坚定,“如果现在修改条款,整个签约都要推迟。这对刚刚建立的信任是重大打击。”
这时,周伟推门进来:“怎么回事?”
了解情况后,他转向李总:“老李,大局为重。试点成功对临港所有企业都是好事,别因小失大。”
最终,李总同意维持原条款。但这个小插曲让沈墨意识到,表面的合作之下,利益的博弈从未停止。
签约仪式正式开始。当六家企业代表在协议上签字时,闪光灯此起彼伏。沈墨坐在主席台一侧,注意到台下何明的位置空着——这位城投集团的副总以“临时有急事”为由缺席了。
仪式后的酒会上,顾晓梦端着香槟走到沈墨身边:“刚收到消息,城投集团正在接触另外两家本次落选的企业,条件比产业基金更优惠。”
“意料之中。”沈墨看着会场中相谈甚欢的企业家们,“只是没想到他们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何明这是在划地盘。”顾晓梦轻声说,“他在告诉所有人,在清河,除了产业基金,还有别的选择。”
酒会进行到一半,沈墨被服务生悄悄引到宴会厅旁的一个小会议室。郑国涛和李政正在里面喝茶,气氛看似轻松,但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张力。
“第一阶段算是迈出去了。”李政示意沈墨坐下,“接下来要看试点效果。三个月,这是底线。”
郑国涛接过话:“临港这边也会密切关注。如果效果不理想,后续扩大试点规模可能会遇到阻力。”
沈墨明白,这看似随意的谈话,其实是又一次划底线。两位领导用这种方式提醒他,试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离开酒店时已是深夜。沈墨在停车场遇到正要离开的周伟。
“今天只是个开始。”周伟摇下车窗,“真正的考验在后面。那六家企业里,至少有两家与城投关系密切。”
“我知道。”沈墨点头,“精工齿轮和清河水泵。”
周伟略显意外:“你比我想象中了解得更多。”他启动车子,“小心何明,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回市政府的路上,沈墨接到许半夏的电话。她的公益法律服务站在清河正式挂牌了,第一个咨询客户就是精工齿轮的一名离职工程师,声称掌握了公司财务造假的证据。
“巧合吗?”许半夏在电话里问。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沈墨看着窗外流动的灯火,“把资料整理好,但先不要声张。”
挂断电话,他揉了揉眉心。签约仪式的喜庆气氛还在眼前,但水面下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试点企业的船已经出海,而风暴,正在远方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