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工齿轮与卓越传动的试点协议签署后第三天，沈墨带着首批产业基金的初步方案，再次来到清河重工总部。这一次，他没有预约。
“董事长正在接待重要客人。”前台接待员认出沈墨后，语气礼貌却坚定，“请您稍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接待区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数辆黑色轿车驶入厂区专用通道，其中一辆的车牌沈墨认得——属于城投集团。
当沈墨终于被请进何劲松办公室时，这位老企业家正站在沙盘模型前，手中把玩着一把游标卡尺。沙盘展示的是重工正在规划的新产业园，规模远超现有厂区。
“沈助理，坐。”何劲松头也不回，“听说你最近很忙，又是产业基金，又是数据共享。”
沈墨在会客区坐下，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份翻开的项目建议书，封面上印着城投集团的Logo。
“何董事长，我这次来是想探讨重工参与产业生态圈的可能性。”沈墨开门见山，“特别是在新能源汽车零部件领域，重工有很好的基础...”
“生态圈？”何劲松终于转身，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是把我们几十年的技术积累，拿出来和别人共享？”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报表：“上周，临港重机挖走了我们三个核心工程师，开出的薪资比我们高百分之四十。这就是你所说的协作？”
沈墨正要开口，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走进来，西装革履，手腕上的名表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爸，城投那边的会...”年轻人说到一半，注意到沈墨，立即换上职业化的笑容，“哟，沈助理也在。”
何劲松介绍：“这是犬子何明，在城投集团任职。”
何明与沈墨握手时力道很重：“久仰沈助理大名。听说您推动的那个产业基金，准备投资精工齿轮？”
“精工齿轮是首批试点之一。”沈墨回答。
“精工的王总上周还来找我融资。”何明轻笑，“他们的资金链，可比报表上显示的紧张得多。”
这句话像一记警钟在沈墨心中敲响。如果精工齿轮的财务数据有问题，整个试点项目的风险将大幅增加。
何劲松坐回宽大的办公椅后：“沈助理，我直说吧。重工不会参与你那个生态圈，更不会开放任何数据。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产业基金愿意投资我们的新产业园项目，我倒可以考虑在其他领域进行有限合作。”
沈墨翻开带来的方案书：“产业园不在基金的首期支持范围。我们更关注的是产业链协同...”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何劲松按下通话键，“送客。”
走出重工总部大楼时，沈墨在停车场遇见了正要上车的何明。
“沈助理，别介意。”何明拉开车门，语气轻松，“老爷子年纪大了，思想保守。不过他那套确实保护了重工这么多年。”
他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其实我个人很看好您的构想。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牵线其他企业。毕竟在清河，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黑色轿车驶离后，沈墨站在原地，回味着何明话中的深意。手机响起，是精工齿轮王总的电话。
“沈助理，有个情况要汇报。”王总的声音有些紧张，“刚才重工的何总来电，说愿意给我们提供供应链融资，条件比产业基金更优惠...”
沈墨抬头，望着重工大楼顶层那间办公室的窗户。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的阳光，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在清河，改革不仅要面对观念的壁垒，还要穿越无数精心编织的利益网络。
回到车上，沈墨拨通顾晓梦的电话：“精工齿轮的财务数据，需要重新审核。”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你见到何明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
“在清河，城投的影子无处不在。”顾晓梦轻叹，“晚上见面详谈吧，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
挂断电话，沈墨最后看了一眼重工的大门。保安室内，几个保安正通过监控屏幕注视着他的车。
这一次的拒绝，比想象中来得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