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境的地下三层从不悬挂时钟。当电子迷幻光带沿着黑钢壁板流淌时,夜昙知道演出时间到了。她赤脚踩上悬浮dJ台,二十根生物电缆像活蛇般接入脊柱接口。舞池沸腾,人群眼中泛着被调频音波诱发的野兽绿光。
今晚的猎物叫陆执。耳麦里传来雇主指令,让他把心脏跳出来给你看。
目标很快被红光锁定:端坐二楼卡座的男人,西装革履如误入兽穴的神父。夜昙转动音轨旋钮,暗紫色脉冲音波精准穿刺过去。常人此时应当癫狂起舞,那人却只是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声竟切穿厚重电音飘进她耳朵。
共鸣值90%!监测系统突然警报,他在反解析调频!
夜昙后颈发凉。十七岁被改造成活体调音器后,从未有人类能抵抗她的音波。她加码释放催魂高频,脊椎里的音虫因能量过载发出刺耳嘶鸣。
楼下卡座的男人突然抬首。夜昙看见他扯松领带露出的脖颈——皮肤下蠕动着一模一样的音虫荧光纹路。
演出结束闸门未开。雇主的光头保镖挡在休息室前,枪管抵着昏迷的陆执太阳穴:老板要他的音虫标本。
夜昙摩挲着藏进袖管的调音针。她记得五年前手术醒来时,光头递过注满营养液的针管说:你可是老板最完美的作品。水晶吊灯在枪管上碎裂的刹那,她的针尖已没入保镖颈椎。
第七个发现真相的调音师。陆执突然睁眼咳着血沫,都是这套杀人灭口流程?
他们蜷在卸货通道时,夜昙摸到他后颈溃烂的接口疮疤:你也是调音器?
第零号试验体。陆执咳出带荧光点的血,真正的主谋就是你每天跪迎的老板。
糜境顶楼的调音室浸在深海般的蓝光里。无数胚胎漂浮在柱状培养罐中,脊柱上嵌着未激活的音虫。屏幕墙正播放夜昙今晚的演出录像,老板背对他们轻抚屏幕里她旋转的身影:我的小夜莺唱得多美。
夜昙脊柱里的音虫突然暴动——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嶙峋指节裹着半透明肉膜,指甲却是金属共振片。她想起每次上缴情绪能量时,老板隔着手套触碰音虫的怪异触感。
容器失控了。老板转椅迸裂,十六条机械臂破西装而出。金属臂末端镶嵌的音律水晶照亮他的真容:类人头颅包裹着生物甲壳,复眼折射出七彩眩光。
原来音虫是幼虫。陆执突然大笑,吞噬足够精神能量后,就会蜕变为你这样的怪物?
共振战栗着空气。夜昙被声波撞飞在培养罐上,粘稠液体泼溅中,陆执撕开衬衫露出胸口——肋骨间竟镶嵌着微型共鸣腔。高频锐响撕裂穹顶,老板甲壳应声炸裂!
飞溅的翠绿血雨中,夜昙看到甲壳裂缝里的东西:六根与音虫相连的生物弦,正微微震颤着无声音律。她猛然意识到每晚调音时,自己脊椎灼烧感的真实来源。
弦才是控制器!陆执在血泊中嘶吼,切断它!
老板胸腔的生物弦根根断裂时,整个糜境突然陷入死寂。悬浮dJ台砸落舞池,疯狂扭动的人群凝固如蜡像。夜昙跪在碎甲片中,看见自己脊椎接口淌出的蓝血正快速蒸发。
音虫...死亡了?她茫然四顾。
陆执掏出胸前融毁的共鸣腔:用共振杀他时,我的虫也到了极限。他咳出甲壳碎片指向出口:快走...所有容器都是...
警报撕裂寂静。夜昙冲出甬道前回望最后一眼,满地碎甲忽然悬浮飘起,在残存声波中聚合成模糊的新形态。而看台VIp区里,某位富豪正在剧变——他的眼球褪去人类光泽,脊椎撑破礼服从后颈钻出半截音虫的头部。
冷雨浇透小巷时,夜昙摸到自己后颈。溃烂的接口处结满晶状血痂,那些曾令她掌控众生的音波波纹,如今变成皮下蔓生的蓝紫色裂痕。一队警车呼啸着冲向糜境大楼,警笛声竟让她脊椎泛起久违的刺痛。
暗巷尽头的电子屏亮起广告:糜境新季开幕,聆听灵魂的颤音——首席调音师夜昙绝响告别秀。宣传片里她旋转的身姿美如涅盘凤凰,画面却突然扭曲闪现甲壳碎片,裂出成排蝇头小字:
音虫的容器们,归巢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