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晚第一次闻到那种香气,是在解剖第七具尸体的时候。
停尸间的冷气呼呼作响,她正缝合死者胸腔,忽然有缕幽香钻进鼻腔——像是暴雨后的栀子,混着某种潮湿的木质调。这味道不该出现在法医实验室,更不该来自一具在暗屿湖打捞起的浮尸。
又来了?实习生小林递来纱布,上个月那几具湖里捞上来的,也都有这个味道。
温晚的手套停在缝合线上。确实,最近三个月送来的六具溺水尸体,解剖时都出现过这种转瞬即逝的幽香。最奇怪的是,所有死者肺部都没有积水,仿佛在入水前就已经停止呼吸。
下班后,温晚调出所有案件资料。七个死者互不相识,但鞋底都沾着同样的红泥——只存在于暗屿湖北岸的特殊土质。而北岸唯一建筑,是废弃的香水工厂。
次日清晨,温晚独自来到工厂旧址。铁门锈蚀严重,但门锁有近期被打开的痕迹。厂房内,破碎的香水瓶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的光斑,墙上贴着发黄的安全守则:严禁携带栀子提取物进入调配室。
地下室的门被木板封死。温晚撬开时,霉味中立刻浮起那股熟悉的幽香。手电筒照亮角落的实验台,上面整齐摆放着七个香水瓶,每个标签都写着一个名字——正是七位死者的姓名。
你果然找来了。
阴影里走出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前名牌写着调香师 苏岚。温晚瞬间绷紧神经——苏岚是二十年前工厂爆炸案的唯一幸存者,官方记录显示她已精神失常,长期住院。
他们不是淹死的。苏岚抚摸着香水瓶,是太贪恋暗屿幽香的后调。
她按下墙上的隐藏开关,整面墙翻转过来,露出后面成排的玻璃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人形阴影,连接着复杂的蒸馏装置。温晚的胃部一阵抽搐——那些分明是正在被提取气味的活体。
人体在极度恐惧时,会分泌独特的费洛蒙。苏岚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配上暗屿岛特有的夜栀子,就是最完美的香水基底......
温晚后退时撞倒香水架。玻璃碎裂声中,她突然认出其中一瓶的标签——那是她姐姐温晨的名字。五年前,姐姐在暗屿湖游泳后失踪,警方最终只找到她泡烂的随身听。
你姐姐是最特别的。苏岚举起那瓶香水,她闻出了原料里的血腥味。
记忆如潮水涌来。姐姐失踪前夜,确实说过新买的香水闻起来像哭过的味道。温晚扑向苏岚,却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助手按在地上。
法医的嗅觉应该更灵敏。苏岚将试香纸凑近她鼻尖,闻闻看,这是你姐姐最后的恐惧......
香气钻入鼻腔的瞬间,温晚眼前闪过姐姐最后的记忆:被绑在蒸馏器上,看着自己的气息通过玻璃管凝结成金色液体......
现在,轮到你了。苏岚举起针管。
温晚突然想起解剖时的发现。她强忍眩晕开口:你搞错了......他们不是被吓死的。
什么?
是窒息。温晚盯着正在运作的蒸馏器,你在活体提取时用了过量肌松剂,他们意识清醒却无法呼吸——就像溺水一样。
苏岚脸色骤变,转身检查仪器。温晚趁机踹翻香水架,高浓度酒精遇电火花轰然爆燃。
火势蔓延得极快。温晚拖着伤腿爬向出口时,听见苏岚在火焰中癫狂大笑:你闻到了吗?这才是最完美的恐惧香气......
三个月后,温晚在新建的暗屿湖纪念碑前放下一束栀子花。法医报告显示,七位死者体内都检测出肌松剂成分,与二十年前工厂爆炸案中失踪的七名工人相同。
法医中心新送来的样本袋散发着消毒水味。温晚习惯性地嗅了嗅,突然僵住——在刺鼻的化学味之下,藏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窗外,暗屿湖面泛起微波。没人注意到,北岸的红泥滩上,几株野生栀子正在夜色中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