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玫第一次见到那株玫瑰,是在一个暴风雨过后的清晨。
她拖着行李箱来到这座海边小镇,租下老宅的第一天,就发现后院围墙边斜生着一丛野玫瑰。深红近黑的花瓣上还挂着雨水,花心却呈现出不自然的橙红色,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
炙心玫房东老太太递来锈迹斑斑的剪刀,据说二战时,有个德国植物学家在这儿培育的。
剪刀碰到花枝时,洛玫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一滴血珠落在花瓣上,竟被瞬间吸收,那抹橙红随之艳丽了几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这花只喝伤心人的血。
洛玫不信邪。她来小镇是为了遗忘——未婚夫在婚礼前一周失踪,只留给她满屋子的婚纱设计图和一句别等我。警察调查三个月无果,最后在海岸悬崖找到他的婚戒。
黄昏时分,洛玫整理带来的画具。她是插画师,这次接了个童书项目,要绘制一套关于爱情花的系列。当她翻开资料夹,手指突然僵住——参考图片里赫然是后院那种炙心玫,下方标注:传说能显现爱人最后记忆的花,需以鲜血唤醒。
暴雨再次来袭时,洛玫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玫瑰花丛前,每朵花都映着不同的画面:她和未婚夫陈岩初遇的美术馆,他们常去的海边咖啡馆,最后定格在悬崖边激烈的争吵。陈岩倒退着坠入海浪前,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却被雷声淹没。
洛玫惊醒时,手背多了三道抓痕,枕边散落着玫瑰刺。后院的炙心玫在雨中疯长,已经攀上她的窗台。
你打听炙心玫?镇上的老花匠擦拭着眼镜,1944年有个德国军官在这儿种下第一株,说是要送给他中国妻子的生日礼物。他指向海岸方向,结果那姑娘是地下党,身份暴露后从鹰嘴崖跳了下去。
洛玫的血液瞬间冰凉。陈岩的戒指就是在鹰嘴崖下找到的。
她开始调查陈岩失踪前的行踪。咖啡馆老板说他常独自看海,图书馆员记得他借阅过二战本地史,而渔港的老水手欲言又止:你那未婚夫啊,总问我认不认识会德语的老人。
线索在镇档案馆串联起来。陈岩查阅的旧报纸上,有篇1987年的报道:《鹰嘴崖再现无名尸骸,疑似战时失踪者》。配图中,考古队员手里的怀表与陈岩祖传的那只一模一样。
暴风雨夜,洛玫带着铁锹来到后院。炙心玫的根系盘错复杂,挖到三尺深时,铁锹碰到个金属箱。里面是本德文日记,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德国军官与中国姑娘的结婚照,姑娘腕上的玉镯与陈岩母亲视若珍宝的那只分毫不差。
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亲爱的L,他们明天就要处决你。我把记忆封存在玫瑰里,等我们的子孙来开启。日期是1944年9月18日,正是陈岩的生日。
洛玫颤抖着翻到扉页,军官签名刺痛了她的眼睛:chen Stern——陈岩的曾祖父。
黎明时分,浑身湿透的洛玫闯进镇医院。值班医生正是当初打捞陈岩婚戒的人:你未婚夫找我做过dNA比对......他说怀疑自己家族有犹太血统。
病床上昏迷三个月的病人听见响动,缓缓睁开眼。陈岩干裂的嘴唇蠕动,终于说出坠崖那天被雷声吞没的话:快走...他们来了...
炙心玫在朝阳下疯狂绽放。洛玫剪下最艳丽的一朵别在病房窗前,花心橙红如火焰,映照着两人交握的手。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花瓣,她清楚看见花蕊中浮现的画面:陈岩拼命推开她,自己却被神秘人推下悬崖。
不是意外。洛玫将玫瑰按在胸前,有人不想让你发现家族的秘密。
陈岩虚弱地指向窗外。海岸线上,几个黑影正朝医院方向移动,胸前别着熟悉的炙心玫徽章——与日记里纳粹特务组织的标志一模一样。
正午的阳光灼烧着玫瑰花丛。洛玫推着轮椅上的陈岩冲向车库,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炙心玫在热风中摇曳,仿佛在为这场跨越八十年的逃亡送行。
当越野车冲上山路时,陈岩从衣领扯出条项链,坠子是枚微型胶卷:祖父的玫瑰不仅能保存记忆...还能记录真相。
后视镜里,医院升起浓烟。洛玫踩下油门,身旁的玫瑰突然凋谢,花瓣在风中拼成一句德文:Liebe uberlebt alles.
爱能战胜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