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屿第一次见到那座岛是在天文台的望远镜里。凌晨三点的海面泛着微光,像撒了一把碎钻。而那座岛——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存在——静静地浮在月光与海水的交界处,轮廓模糊得像一个即将消散的梦。
看到了吗?身旁的天文社学长季澈轻声问,只有在春分和秋分这两天的特定时刻,当月亮运行到特定角度时,才能观测到它。
夏浅屿的手指紧紧抓住望远镜的调焦环。岛上似乎有建筑,白色的,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最奇怪的是,岛周围的海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清澈,仿佛直接连通着星空。
它叫什么名字?
星澈岛。季澈的声音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传说岛上住着能读懂星象的人,他们通过观测星辰来预知未来。
望远镜里的画面突然晃动起来。夏浅屿抬头,发现不是望远镜在动,而是整座岛在微微震颤。更不可思议的是,岛上的白色建筑开始移动,重组,最终形成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形状——夏季大三角的图案。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就在这时,一滴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抬头看,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聚起了薄云,开始落下细密的雨滴。
季澈迅速收起设备:我们得走了,观测时间结束了。
回校的路上,夏浅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雨滴打在车窗上,形成奇特的图案,像是某种密码。而季澈的侧脸在路灯的明灭间显得格外陌生,仿佛戴着一张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
三天后,夏浅屿在图书馆的古籍部找到了一本发霉的航海日志。1843年9月23日,一位船长记录下了类似的见闻:...发现一座透明之岛,岛上居民皆着白衣,能口述未来三日之星象变化...日志的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留下半个模糊的坐标。
当晚,夏浅屿梦见了那座岛。在梦里,她赤脚走在珍珠白的沙滩上,每走一步,脚下就泛起星光的涟漪。远处站着一个人影,白衣飘飘,转过身来——是季澈,但又不是他。这个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星云。
你终于来了,浅屿。梦里的季澈说,我们等了你很久。
夏浅屿惊醒了,枕边放着一枚贝壳,里面盛着几滴透明液体,闻起来有海风和星辰的味道。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落向大海的方向。
第二天,季澈失踪了。他的室友说昨晚见他收拾了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六分仪和星图。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星澈见。
夏浅屿决定去找他。凭着记忆中的坐标和那本航海日志的线索,她租了一条小船,在秋分日的黄昏驶向那片海域。海面平静得诡异,像一块深蓝色的玻璃。当月亮升到特定高度时,海水突然变得透明起来,她看到了水下那座岛——不是浮在海面,而是悬浮在海水中的某个特殊层面。
船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转。夏浅屿感到一阵眩晕,再睁眼时,小船已经靠岸。珍珠白的沙滩,移动的白色建筑,一切都和望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里太安静了,连海浪声都没有。
你比预计的来得早。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浅屿转身,看到七个穿着白衣的人站在不远处,他们的眼睛都和梦里一样,是旋转的星云。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季澈。
这是什么地方?夏浅屿问,声音在海岛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星澈观测站。季澈——或者说曾经是季澈的存在回答,我们是被选中的人,负责记录地球的星象变化,传递给宇宙另一端的同胞。
夏浅屿这才注意到,那些白色建筑其实是巨大的天文仪器,正在自动调整角度,追踪天空中每一颗星星的轨迹。而岛上居民的身体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透明化,最年长的那位几乎完全化作了星光。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
因为你看见了岛。一位女性岛民说,只有特定基因的人才能在特定时刻观测到星澈岛。你是我们等待的下一位记录者。
夏浅屿想起自己从小对星星的痴迷,想起每次观星时那种奇特的归属感。季澈向她伸出手,他的指尖已经开始变得透明,里面流淌着星光的脉络。
留下来,他说,你的名字早已写在星辰之间。夏浅屿——夏天的浅滩,正是星星最容易登陆的地方。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明亮,夏浅屿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在珍珠白的沙滩上,不是人形,而是一片星图的轮廓。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梦见飞翔,为何对星空有着无法解释的熟悉感。
当第一颗流星划过星澈岛的上空时,夏浅屿握住了季澈的手。她的指尖也开始变得透明,星光从皮肤下渗透出来,与岛上的光芒融为一体。白色建筑发出悦耳的共鸣,像是在欢迎新的家庭成员。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经过的渔船记录下了这天的天文异常:凌晨时分,天琴座方向突然出现一颗新星,亮度持续了整整七分钟才渐渐暗淡。而渔船的雷达上,那片海域始终空空如也,只有清澈见底的海水,倒映着满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