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崩断的刹那,云翎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她盯着古琴尾端那片松脱的岳山,檀木裂纹中嵌着半根翠羽——和三天前在师父遗物里发现的羽毛一模一样。
还是修不好吗?师弟陆音在帘外轻声问。他总在这个时辰来送药,带着满身晨曦与草药的气息。
云翎将羽毛藏入袖中。自从师父在悬崖采药失踪,这把唐代雷氏琴就再没奏出过清音。官府打捞到的遗体旁,散落着七根颜色各异的鸟羽,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幽兰》谱的第四段...陆音放下药碗,碗底沉淀着靛蓝色花末,师父总说这段要引鹤鸣之韵
云翎的指尖抚过琴面断纹。师父生前最后教的正是此曲,那天暴雨如注,老人家却坚持要在庭中抚琴。她记得师父的指甲划过七弦时,有只青鸟撞进琴案,落下这根翠羽。
晨钟穿透雾气。云翎突然起身,琴弦在她袍角带起微澜。她跑向藏书阁最里间的暗格,那里藏着师父从不让人碰的紫檀匣。锁已锈蚀,她用断弦勒开匣盖——里面竟是七片不同颜色的鸟羽,每片都绑着寸许长的丝弦!
这是...随后赶来的陆音拾起翠羽下的纸条,羽化之音,在岳之阴
云翎冲向琴台。她撬开另一侧岳山,腐朽的木屑中赫然露出半截丝弦!当七根羽下丝弦相继接上断处,古琴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惊飞了檐下栖鸟。
师父的《幽兰》...陆音的声音发颤,最后那段是鹤唳!
暮色四合时,云翎在崖边找到了第七根羽。赤红的雀翎插在石缝中,系着的金弦在夕照里如血线浮动。她弯腰时,山风突然掀起雀翎,露出崖壁上的刻字:云音,抚琴引路。
是师父的字迹!陆音指向刻痕下方——那里有个拇指大小的凹槽,形状恰似古琴的岳山。
月华漫上悬崖。云翎将修复的古琴置于石台,按师父所授奏起《幽兰》。当第四段响起时,七根琴弦竟无风自动,在月光下泛出七彩光晕!凹槽处突然射出金线,与七弦光晕在空中交织,幻出一幅山水图——正是师父常说的琴心秘境!
跟我来。云翎抓住陆音的手腕,踏入光影交织处。天旋地转中,他们坠入一方洞天:飞瀑流泉畔,七色仙禽环绕着青石琴台,台上端坐的灰袍老者,正是失踪的师父!
翎儿,音儿。师父的拂尘扫过琴弦,为师等你们引动七情弦很久了。
原来那七根羽是仙禽信物,唯有以真情奏响对应心弦,才能开启秘境。师父为寻救治瘟疫的仙草入界,却被秘境法则所困,需弟子以七情为引才能脱身。
翠羽是,赤羽是。师父指向云翎袖中的羽毛,你二人还需寻得喜、怒、哀、惧、爱、恶六羽。
归途晨露沾衣。云翎在琴囊发现师父留的纸条:七情见性,天音通神。她望向正在煎药的陆音,少年额发垂落的弧度,与二十年前初入师门时毫无二致。
药香氤氲中,云翎忽然拨动新换的弦。清音荡开时,陆音回头微笑,眼中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星火。檐角风铃叮咚,一片雪白鹤羽飘落琴案——是羽自己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