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倩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被看穿的窘迫,却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是老搭档,该聊清楚的事总要聊,但我……还是忍不住有点在意。”她顿了顿,想起下午孙丽丽在电梯口朝高志豪挥手时的眼神,又补充道,“不过我也知道,丽丽是个通透的人,她不会让你为难的。”
高志豪把她拉到身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我和丽丽聊完,心里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我们之间只剩下战友情谊了。而你,是我想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能等我处理完这些事,能理解我,甚至愿意在销售部多待一会儿给我空间,我都知道。晓倩,谢谢你。”
宋晓倩的眼眶忽然有点红,她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傻瓜,我们本来就是要一起面对的。”说完,她挣开他的手,拿起案板上的玉米,“别愣着了,玉米排骨汤要炖够一个小时才好喝,我帮你剥玉米。”
厨房里的烟火渐渐浓起来,排骨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玉米的清香混着肉香飘满整个屋子。宋晓倩剥着玉米,偶尔抬头看一眼正在切姜片的高志豪,心里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波折、不安,都在这烟火气里化成了温柔的懂得。她知道,感情里从没有绝对的“毫无波澜”,但只要两个人愿意坦诚相对,愿意为彼此多走一步,那些小小的波澜,最终都会变成婚姻里最珍贵的调味剂。
晚饭后,高志豪在洗碗,宋晓倩坐在客厅里翻看孙丽丽给的海外合作方清单。她忽然指着其中一家企业说:“这家我知道,去年我们公司和他们有过间接合作,他们的合规体系做得特别好,以后对接的时候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牵线。”
高志豪从厨房探出头,笑着说:“好啊,那以后就麻烦宋秘书多帮忙了。”
宋晓倩朝他眨了眨眼,把清单放在茶几上,起身走到厨房门口,从身后抱住他:“不麻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心里有了其他女人,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傻乎乎的等到最后一个知道哦。”“怎么会呢?小傻瓜。”说是这么说的,丽丽的影子在脑海里翻滚。
窗外的夜色渐浓,屋里的灯光暖黄,两个人的影子在厨房的瓷砖上叠在一起,像一幅安稳的画——那些关于“过去”的余波,最终都成了“未来”里,彼此更珍惜的理由。
高志豪是在第二天清晨收到人事部门抄送的离职申请邮件时,才确切知道孙丽丽要走的。彼时他刚坐在临时办公室的工位上,指尖还停留在方舟算法移交进度表的批注栏里,屏幕右下角弹出的邮件提示像枚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心里——发件人是孙丽丽,收件人是人事总监,抄送人一栏里,他的名字赫然在列,邮件主题只有简短的五个字:“离职申请(终稿)”。
他几乎是立刻点开了邮件。附件里的离职申请写得简洁明了,离职日期定在三天后,理由一栏填着“个人职业规划调整”,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任何需要协调的特殊事项,连工作交接清单都附在了正文后,每一项待办都标注了对接人姓名和联系方式,工整得像她从前做的战略报告,周全得让人心里发空。
高志豪捏着鼠标的手指微微发紧,视线落在“离职日期”那行字上,忽然想起昨天下午茶歇区的场景——孙丽丽说起海外合作方时眼里的光,说起启明旧事时嘴角的笑,还有电梯门关上时,她转身挥手的模样。那时他只当她是放下了过往,却没察觉她眼底深处藏着的决绝,更没多想她那句“在白金贵呆不下去了”不是随口抱怨,而是早已打定的主意。
“怎么会没察觉到呢?”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键盘边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他想起孙丽丽留在白金贵的理由——不是为了职位,不是为了薪水,只是为了等他实现当年的理想,等方舟算法回到正轨。如今理想快要成真,她却要走了,走得这样干脆,连一句“要不要留下”的挽留,他都没来得及说。
他拿起手机,翻出和孙丽丽的聊天框,上次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傍晚——他感谢她的合作方清单,她回复“应该的,以后多联系”,后面跟着个挥手的表情。现在再看那个表情,高志豪忽然觉得鼻子发酸,那哪里是“以后多联系”的轻松,分明是“就此别过”的铺垫。他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为什么要走”“要不要再考虑下”“方舟这边还需要你”,这些话打了又删,最后只变成一句干巴巴的:“看到你的离职申请了,需要帮忙协调交接吗?”
消息发出去后,过了足足十分钟,孙丽丽的回复才过来,依旧是简短的风格:“不用啦,交接清单都理好了,对接人也都沟通过了,不会给团队添麻烦的。”后面跟着个微笑的表情,和昨天茶歇区回复他时一模一样,却让高志豪心里的愧疚更重了。
他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窗边。办公楼下的停车场里,员工们正陆续打卡上班,三三两两地说着话,朝气蓬勃的样子和白金贵这阵子的压抑截然不同。高志豪望着那些年轻的身影,忽然想起启明科技刚成立时的自己和孙丽丽——那时他们挤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办公室里,每天加班到深夜,连外卖都要凑单才能省配送费,可孙丽丽从没抱怨过,甚至在他因为资金链断裂愁得睡不着时,默默把自己的积蓄取出来垫了项目经费,只说“等公司盈利了再还我”。
后来启明被白金贵收购,他被迫离开,孙丽丽却留了下来。那时他还曾不解,甚至隐隐担心她会不会被白金贵的环境同化,直到昨天她拿出那张泛黄的合影,他才知道,她守着的从来不是白金贵的职位,而是他们一起种下的“网络安全”的初心。可他呢?这几年他忙着搜集赵立的罪证,忙着为方舟算法正名,竟从未真正问过她在白金贵过得好不好,从未想过她独自留在那里,要面对多少非议和孤立——赵立的提防,其他部门的排挤,还有旁人对她“留在敌营”的揣测,这些她都没提过,只在昨天轻描淡写地说“没怎么被为难”。
“我到底还是忽略了她。”高志豪抬手按了按眉心,愧疚像潮水般漫上来。他想起孙丽丽昨天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能继续做你的搭档,我已经很满足了”,想起她拿出海外合作方清单时的认真,想起她把相框放回帆布包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明明为方舟算法的未来做了那么多准备,却在一切快要好起来的时候选择离开,是不是因为在他身边,看到他和宋晓倩的亲近,终究还是会难过?是不是他昨天那句“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坐立难安。他走到文件柜前,翻出孙丽丽昨天给的海外合作方清单,纸张上的字迹依旧工整,每一家企业的优势分析都精准到位,甚至在备注栏里写了“对接人性格特点,适合电话沟通\/邮件沟通”的细节——她连未来可能用到的对接技巧都想到了,却唯独没为自己留一条留在白金贵的路。
“如果我昨天多问一句,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高志豪把清单按在胸口,心里的自责越来越重。他知道孙丽丽的能力,也知道她对方舟算法的熟悉程度——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海外市场的需求,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方舟算法的落地难点,若是她能留下,方舟的推广会少走很多弯路。可他昨天只顾着庆幸“过往情愫已释然”,只顾着和她聊从前的回忆,竟连一句挽留都没说,甚至没察觉她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孙丽丽的突然离职,在集团大楼里传开了,像炸开了锅似的,各种传说都有。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敲,宋晓倩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来,看到他站在文件柜前发呆,轻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方舟的移交出问题了吗?”
高志豪转过身,指着屏幕上的离职申请,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丽丽要走了,三天后就离职。”
宋晓倩愣了一下,随即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上的邮件,沉默了几秒才说:“她昨天跟你聊的时候,没提这件事吗?”
“没提,只说在白金贵呆不下去了,我还以为是随口抱怨。”高志豪苦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合作方清单递给宋晓倩,“你看,她连未来的合作都帮我们整理好了,却没说自己要走。她留在白金贵这么久,都是为了方舟,为了当年的理想,现在理想快实现了,她却要走了,我连句挽留都没来得及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愧疚像块石头压在心头。宋晓倩看着他眼底的自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是怪你,你看她的离职申请,写得这么周全,就是不想让你为难。或许对她来说,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她守着的理想已经实现了,也该去追寻自己的新方向了。”
“可我总觉得,是我让她受委屈了。”高志豪摇摇头,想起孙丽丽昨天擦眼泪的模样,想起她帆布包里那个磨损的相框,“她明明那么好,明明为方舟做了那么多,我却连一个让她留下来的理由都没给。如果当初我早点找到赵立的罪证,如果方舟能早点回到正轨,她是不是就不用在白金贵熬这么久,是不是就不用现在离开了?”
宋晓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也有些发酸。她知道高志豪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面对孙丽丽这份“功成身退”的决绝,他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那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是为了共同理想等待多年的伙伴,如今伙伴要走,他却连一句像样的挽留都没有,这份歉疚,恐怕要在心里搁很久。
“要不,你今天找她聊聊?”宋晓倩轻声提议,“哪怕是说句谢谢,说句不舍,也好过让自己一直愧疚。”
高志豪沉默着点了点头。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起伏。他知道孙丽丽的离开或许是必然,可他还是忍不住责怪自己——责怪自己的后知后觉,责怪自己的不够周全,更责怪自己没能给这位等待多年的战友,一个值得她留下的理由。
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和孙丽丽的聊天框,这一次,他没有再删删改改,而是认真地敲下了一段话:“丽丽,昨天聊完没多想,今天看到离职申请才反应过来。谢谢你这几年为方舟的等待,也谢谢你留下的合作方清单——没有你,方舟不会这么快回到正轨。如果你改变主意,方舟这边永远有你的位置;如果决定要走,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欠你的那句‘谢谢’和‘对不起’,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高志豪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眶却还是忍不住发热。他知道这份迟来的挽留和歉意,或许改变不了孙丽丽的决定,但至少能让他心里的愧疚轻一点——他不想让这位曾经的搭档,带着遗憾离开,更不想让自己,带着这份未尽的歉疚,面对方舟算法的未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爬进办公室,落在那份海外合作方清单上,纸张上的字迹被晒得有些发烫,像孙丽丽留在岁月里的那份执着,也像高志豪心里,那份沉甸甸的、再也无法弥补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