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二天，白金贵集团的办公区终于褪去了连日的紧绷，走廊里偶尔能听见职员低声交流的声音，打印机运作的“嗡嗡”声取代了此前核查文件的“沙沙”声，连空气里的压抑感都散了大半。高志豪刚在临时办公室签完新负责人的交接清单，指尖还沾着墨水，脑海里却又蹦出孙丽丽的影子——这几天被核查收尾、新闻发布的事推着走，竟真把她搁置了，上次走廊里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此刻倒愈发清晰。
他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没直接拨电话，而是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孙副总监，今天下午有空吗？想找你聊聊。”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高志豪指尖顿了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有些莫名的紧张，明明从前在启明科技时，他和孙丽丽作为战略线的搭档，聊项目能从会议室聊到食堂，从不用这般斟酌。
消息发出去没两分钟，孙丽丽的回复就弹了出来，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三楼茶歇区？”后面跟着个微笑的表情，倒让高志豪心里的那点局促松了些。
下午三点，高志豪提前十分钟到了茶歇区。靠窗的位置还空着，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洒在木质桌面上，映出杯垫的纹路。他刚倒了杯温水放在对面，就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孙丽丽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比上次见时短了些，齐肩的长度更显利落，手里还提着个半旧的帆布包，不像往常去会议室时那样抱着厚厚的文件夹。
“高……高总？”她想称呼“志豪”还是没有喊出口。走到桌前，开口时竟下意识地用了之前的称呼，说完又抿了抿唇，改口道，“该叫志豪才对。”
高志豪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不用这么拘谨。现在核查收尾了，不用再叫职务，叫我志豪就好。”
孙丽丽坐下时，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让她稍微放松了些。她抬眼看向高志豪，目光比上次走廊相遇时坦然了许多，却也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复杂：“其实上次在走廊看见你，我就想跟你说说话，只是……”她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楼下的绿植，“当时宋小姐在你身边，我怕打扰你们谈工作。”
“是我该跟你说声抱歉，”高志豪往前倾了倾身，语气诚恳，“这阵子事情太多，把你这边的事给耽搁了。之前你在战略投资部，应该也受了不少牵连吧？赵立和王董事有没有为难你？”
这话一问出口，孙丽丽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杯壁上的水珠沾到了她的指腹。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为难倒算不上，毕竟我手里的项目大多是跟海外市场对接的，赵立他们的心思都在方舟算法上，没怎么管我。但……”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些愧疚，“但我其实早该察觉不对的。去年年底，赵立让战略部做一份‘数据资产估值报告’，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报告里要的不是常规的市场估值，而是用户隐私数据的潜在价值，我追问了两句，他就以‘商业机密’把我打发了。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在打非法交易的主意了。”
高志豪看着她眼底的自责，轻声安抚：“你不用怪自己，赵立做事一向缜密，连陈凯那样的核心技术人员都被他威胁，你能察觉到异常，已经很敏锐了。”他顿了顿，话锋微微一转，“其实这次找你，除了想问问你这边的情况，还有件事想问你——当初启明科技被白金贵收购时，你为什么选择留下来？以你的能力，去其他公司做战略总监都没问题。”
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孙丽丽的心事，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才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相框——相框边缘有些磨损，里面是张泛黄的合影：启明科技的研发团队站在实验室门口，年轻的高志豪穿着白大褂，手里举着刚研发成功的算法测试报告，而站在他身边的孙丽丽，扎着马尾，手里抱着厚厚的项目计划书，笑得眼睛都弯了。
“你还记得这个吗？”孙丽丽把相框推到高志豪面前，声音里带着些怀念，“这是我们方舟算法第一次通过安全测试那天拍的。当时你说，这个算法以后要用来保护所有人的网络安全，要让启明科技成为最有责任感的科技公司。”她抬眼看向高志豪，眼里闪着微光，“我留下来，就是想等着看你说的那一天。我总觉得，你不会就这么放弃方舟算法，不会让我们当初的心血，变成别人谋利的工具。”
高志豪拿起相框，指尖拂过照片上年轻的面孔，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又有些酸涩。他想起当年在启明科技的日子，孙丽丽作为战略搭档，总是能精准地把握市场方向，为算法的落地铺路，甚至在公司资金紧张时，主动降薪留任。那些并肩作战的时光，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高志豪把相框还给孙丽丽，语气里带着歉意，“不过现在好了，方舟算法会移交市网络安全中心，以后会真正用在保护网络安全上，我们当初的想法，终于能实现了。”
孙丽丽接过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回帆布包里，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高志豪，“对了，这是我整理的海外市场潜在合作方清单。之前赵立一心搞非法交易，把海外业务都搁置了，这些合作方都是我这两年维持着联系的，都是做正规网络安全服务的企业，或许以后能帮到方舟算法的推广。”
高志豪接过文件，指尖划过纸上整齐的字迹——每一家企业的优势、合作意向、联系方式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来是孙丽丽花了很多心思整理的。他抬头看向孙丽丽，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丽丽。这份清单太重要了，以后方舟算法要走出去，少不了这些资源。”
“我们本来就是搭档，不是吗？”孙丽丽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释然，“其实我之前还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留在白金贵这么久，也跟赵立他们有牵扯……”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高志豪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我了解你的为人，你心里的底线，比谁都清楚。”
茶歇区的时钟滴答作响，阳光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又聊了些启明科技时的旧事，聊起当时一起加班吃泡面、一起为了项目争论到深夜的日子，偶尔传来的笑声，在安静的茶歇区里显得格外温馨。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孙丽丽起身收拾东西：“那我先回去了，这份清单你要是有疑问，随时找我。”
高志豪也跟着站起来，送她到茶歇区门口。走到电梯口时，孙丽丽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高志豪，眼神里带着些犹豫，却又很坦诚：“志豪，有句话我想跟你说清楚。”
高志豪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说。”
“我承认，当年在启明科技的时候，我对你有过不一样的心思。”孙丽丽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认真，“但后来看到你和宋小姐并肩作战的样子，看到她对你的支持和理解，我就明白了，你们才是最适合彼此的人。现在能看到你实现当初的理想，能继续做你的搭档，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番话让高志豪心里一暖，他看着孙丽丽坦荡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释然——原来那些曾经的微妙情愫，在历经岁月和考验后，早已变成了彼此信任的情谊。
“丽丽，谢谢你。”高志豪的语气里满是真诚，“能有你这样的搭档，是我的幸运。以后不管是方舟算法的推广，还是其他事情，随时找我。”
电梯门缓缓打开，孙丽丽走进电梯，转过身朝高志豪挥了挥手：“你也多保重，跟晓倩好好的。”说完，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女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嘴里说的，未必是心里想的。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高志豪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拿出手机，给宋晓倩发了条消息：“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
没过多久，宋晓倩的回复就来了：“都行，不过我买了新鲜的排骨，想喝你做的玉米排骨汤。”后面跟着个馋嘴的表情。她得知志豪在茶歇区与丽丽喝茶，故意在销售部逗留好久，心里的五味杂陈好多了。装聋作哑是聪敏女人生活的一部分。
高志豪笑着收起手机，转身走向临时办公室。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带着温暖的温度。他知道，那段充满波折的日子已经过去，方舟算法有了新的未来，而他和宋晓倩的生活，也会像这夕阳一样，温暖而坚定。至于他和孙丽丽之间，那些曾经的微妙情愫，最终化作了最珍贵的战友情谊，在岁月里沉淀成彼此生命中温暖的印记。
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动声里，孙丽丽用指尖飞快抹去眼泪，却止不住眼眶发热。帆布包紧贴着掌心，里面相框的棱角硌着指腹，像一块不肯褪色的记忆烙印。回到自己早已收拾过半的工位，她没急着继续打包，而是把帆布包放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掏出相框——照片里高志豪举着测试报告的模样，还带着当年未脱的青涩，而自己扎着马尾的笑容，连嘴角的梨涡都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劲。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海外合作方发来的邮件，问她是否还会继续对接网络安全合作项目。孙丽丽指尖悬在屏幕上片刻，忽然想起刚才高志豪说“以后方舟算法要走出去”时的眼神，那眼神和当年在启明科技实验室里，说“要保护所有人网络安全”时一模一样。她深吸一口气，点开邮件回复，敲下的每一个字都比从前更坚定：“后续合作将由我持续对接，附件为方舟算法最新安全应用说明，期待共同推进合规化网络安全服务。”
回复完邮件，她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沓泛黄的笔记本，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方舟算法市场落地方案”，扉页上还有高志豪当年随手画的笑脸批注。她把笔记本和相框一起放进帆布包，又将赵立让她做的那份“数据资产估值报告”复印件抽出来，塞进碎纸机——机器运转的声音里，那些曾让她不安的字迹被绞成碎片，像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
收拾完最后一个纸箱，孙丽丽回头看了眼空旷的工位。这里曾是她为了等待“当年的理想”而停留的地方，如今理想有了归宿，她也该走向新的路。走到公司楼下，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来，她摸出手机，给猎头发了条消息：“之前您推荐的那家专注网络安全的创业公司，我决定接受offer，麻烦帮我对接入职事宜。”在白金贵集团是待不下去了，她无法面对模样英俊的志豪。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抬头看见天边的晚霞，和当年在启明科技楼顶，和高志豪、团队一起看的晚霞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她心里没有了遗憾，只有对未来的笃定——她会带着那些并肩作战的记忆，在新的战场继续守护“网络安全”的初心，而高志豪和宋晓倩的幸福，会成为她心里最温暖的祝福，像相框里的笑容一样，永远鲜活，却不再牵绊。
宋晓倩提着排骨走进家门时，玄关处已经摆好了高志豪的公文包，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抽油烟机的低鸣。她换鞋时故意放慢动作，听见高志豪在里面哼着不成调的歌——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他做饭时总爱哼的老歌，只有在彻底放松的时候才会冒出来。
她悄悄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高志豪正弯腰洗玉米，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面粉。阳光从厨房的玻璃窗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暖光，连洗玉米的动作都透着股安稳的气息。宋晓倩忽然想起下午在销售部逗留的那两个小时——同事们在聊新闻发布会上高志豪的发言，她却总忍不住拿出手机，刷新着和高志豪的聊天界面，直到看见他发来“今晚想吃什么”，心里的那点微妙的不安才慢慢散了。
“偷看什么呢？”高志豪忽然回头，笑着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玉米，“再看排骨就要凉了，我刚把它焯好水。”
晓倩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布料上还带着外面夕阳的温度，和他身上熟悉的皂角味混在一起，让她心里瞬间满溢。“没偷看，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她闷声说。
高志豪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还在想下午我和丽丽聊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