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警局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影。高志豪靠在窗边,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回神——烟灰落在警服裤腿上,留下一点暗灰的印记,像极了此刻他心里散不去的阴霾。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钟表匠”的通话记录页面,那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已经被技术科追踪,但结果和预想中一样:信号来自西港码头附近的一个废弃公用电话亭,现场只留下一枚被踩碎的硬币,再无其他线索。
“还没睡?”宋晓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在掌心留下湿痕,“技术科刚发来消息,孙叔厂里那张旧照片的高清修复图出来了,你看。”
高志豪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稍微驱散了些寒意。修复后的照片里,陈敬之左手腕上的银色物件终于清晰——那不是普通的齿轮手表,表盘中央刻着一个极小的“方”字,边缘的齿轮纹路里,还嵌着一丝极淡的蓝色,像是某种特殊材质。
“这个‘方’字……”高志豪的眉头皱紧,“会不会和方舟算法有关?还有这蓝色,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我让技术科查了材质,初步判断是钛合金掺了氧化钴,这种材料当年只在方舟算法的核心服务器外壳上用过。”宋晓倩调出另一份报告,“林教授说,初代服务器是他和陈敬之一起设计的,外壳上的标识就是‘方’字,只是后来启明科技接手后,把标识改成了公司logo——陈敬之把服务器的材质用在手表上,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故意留下的线索。”
高志豪摩挲着照片里陈敬之的脸,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林教授说当年参与研发的只有五个人,除了他、陈敬之、王董事,还有两个出国的工程师。你查过那两个人的近况吗?”
“查了,”宋晓倩的语气沉了沉,“其中一个叫李默的工程师,三年前在国外遭遇车祸去世了,死亡时间正好是陈敬之辞职后的第三天;另一个叫赵宇的,五年前就移民了,现在在加拿大开了家科技公司,近三年都没回过国——技术科对比了他的声音和‘钟表匠’的变声录音,音色差异很大,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又是三年前。”高志豪的手指攥紧了照片,纸角被捏得发皱,“陈敬之辞职、李默车祸、西港拆迁、启明科技注册……这些事都挤在同一个时间段,绝不可能是巧合。‘钟表匠’的计划,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两人正说着,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致远抱着笔记本电脑跑过来,眼镜滑到了鼻尖,脸上满是急切:“有新发现!我刚才在加密硬盘的隐藏分区里,找到了陈敬之当年写的日记片段,你们看这个!”
电脑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文档,解密后的文字带着明显的潦草感,像是在匆忙中写下的:
“9月17日,我发现了‘方舟’的漏洞。林哥说这是正常的底层误差,但我总觉得不对劲——王董事最近看我的眼神很怪,昨天他找我谈话,让我把‘时间锁’模块的代码单独拷贝给他,说要做‘备用防护’。可‘时间锁’是防止算法被篡改的核心,怎么能随便拷贝?”
“9月23日,张启山来实验室了。他说是王董事介绍来的‘技术顾问’,但他问的问题都很奇怪,比如‘方舟’能不能反向控制用户设备,还问我有没有办法绕过防火墙……我没敢说实话,只说算法有安全保护。晚上回家时,总觉得有人跟着我。”
“10月5日,李默出事了。他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发现王董事把‘时间锁’的代码发给了一个陌生邮箱,让我小心……现在他就这么没了。我得赶紧走,把‘钥匙’藏起来,不能让他们找到。如果我出事,让林哥去老地方找——”
日记到这里突然中断,后面只剩下乱码。高志豪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指着“时间锁”和“钥匙”两个词:“‘时间锁’是方舟算法的核心防护模块,‘钥匙’应该就是解开它的东西!陈敬之当年发现了王董事的问题,所以才故意失踪,把‘钥匙’藏了起来!”
“老地方……”宋晓倩立刻反应过来,“陈敬之和林教授是同期同事,他们的‘老地方’会不会是当年的研发实验室?”
林致远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怅然:“初代实验室早就拆了,就在西港拆迁那片区域——不过,我和陈敬之当年在实验室旁边租过一个仓库,用来放研发废料,我们都叫它‘杂物间’,除了我们俩,没人知道这个地方。”
高志豪猛地站直身体,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半,距离“钟表匠”约定的八点,还有三个半小时。“现在就去西港!”他抓起外套,“不管‘钟表匠’明天的陷阱在哪,我们必须先找到‘钥匙’——有了‘钥匙’,就算他拿到主服务器,也动不了方舟算法!”
警车驶出警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车窗外的街道渐渐有了行人,早点摊的蒸汽飘在冷空气中,显得格外热闹——可这份烟火气,却让高志豪心里更沉:他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后,这座城市会不会因为“钟表匠”的计划,失去这份平静。
西港拆迁区比想象中更荒凉。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风穿过空荡的建筑框架,发出呜呜的声响。林致远指着不远处一栋还没完全拆完的矮房:“就是那里,当年的‘杂物间’。”
三人下车走近,才发现矮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门把手上有新鲜的划痕——显然,最近有人来过。高志豪拔出配枪,示意宋晓倩和林致远跟在后面,慢慢推开门。
房里积满了灰尘,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角落里堆着生锈的铁架和废弃的零件,墙上还贴着当年的研发图纸,纸页已经泛黄发脆。
“看这里!”宋晓倩突然指向墙角的一个铁盒,铁盒上有明显的撬动痕迹,但没被打开——锁芯是特制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
林致远蹲下身,指尖抚过齿轮锁:“这是陈敬之自己做的锁,当年他说要用来藏‘宝贝’,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旧钥匙,找出其中一枚刻着“方”字的,插进锁芯——“咔嗒”一声,锁开了。
铁盒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方块,表面刻着和陈敬之手表上一样的齿轮纹路,中央的“方”字泛着淡淡的蓝光。林致远拿起金属方块,手忍不住发抖:“这就是‘时间锁’的物理密钥,有了它,才能修改方舟算法的核心参数——陈敬之把它藏得真好。”
高志豪刚要伸手去接,手机突然响了——是“钟表匠”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那道机械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戏谑:“高警官,看来你找到‘老地方’了。别高兴得太早,那枚密钥只是‘开胃菜’的调料而已。”
“你到底想干什么?”高志豪的声音紧绷,“陈敬之在哪?”
“别急,”“钟表匠”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欣赏他的焦急,“八点整,我会把地址发给你。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要是我看到有警察,陈敬之就会少一根手指——哦对了,别想着带密钥过来,我要的不是它,是你手里的另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乌鸦徽章。”
电话挂断的瞬间,高志豪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乌鸦徽章——徽章边缘的划痕硌着掌心,突然变得滚烫。他终于明白,“钟表匠”从一开始就盯着这枚徽章,之前的所有线索,都是为了让他一步步走到这里。
宋晓倩看着他凝重的脸色,立刻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要我带乌鸦徽章过去,还说只能我一个人。”高志豪握紧了徽章,眼神却变得坚定,“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明天我必须去。你们在约定地点周围埋伏,等我信号——只要能抓住他,救出陈敬之,一切都值。”
林致远把金属密钥递给宋晓倩,郑重地说:“这枚密钥你收好,要是‘钟表匠’真的控制了主服务器,你就用它启动备用防护。我跟高警官一起去,说不定能认出‘钟表匠’的身份。”
高志豪刚想反对,林致远却摆了摆手:“我知道危险,但陈敬之是我的兄弟,当年我没发现王董事的问题,已经对不起他了,这次我不能再退缩。而且,‘钟表匠’很可能是当年的同事,我在场,或许能帮上忙。”
天边的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拆迁区的断墙上,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高志豪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六点半——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他掏出乌鸦徽章,放在掌心。阳光照在徽章上,银色的表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边缘的划痕像一道伤口,终于暴露在阳光下。他知道,这场与“钟表匠”的较量,已经没有退路。
而此刻,城市另一端的一栋别墅里,陈敬之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的对面,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把玩着一枚乌鸦徽章——徽章的边缘没有划痕,显然是另一枚。
男人抬起头,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面具上刻着齿轮纹路,正好遮住了上半张脸。他走到陈敬之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你当年藏密钥的时候,肯定没想到,我会用高志豪当‘钥匙’吧?”
陈敬之的眼睛瞪得通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绳子牢牢捆住。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语气变得残忍:“别急,等会儿你就能看到,高志豪是怎么拿着你藏的‘钥匙’,亲手毁掉方舟算法的——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李默的车祸,是我安排的。还有王董事,他现在就在地下室,等着当你的‘伴’呢。”
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左手腕上的齿轮手表指针缓缓转动,指向七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高志豪,”男人对着窗外低声说,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当年你父亲没完成的事,我会替他完成。而你,会成为这场‘方舟毁灭’的见证者——不,是参与者。”
他拿起手机,调出一条早已编辑好的短信,收件人是高志豪。短信里只有一个地址:城郊废弃钟表厂。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知道,一场精心策划了三年的复仇,终于要在今天,画上句号。而高志豪,这个他选中的“对手”,已经一步步走进了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七点十五分的城郊公路上,警车的警灯被刻意关闭,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高志豪坐在副驾,指尖反复摩挲着乌鸦徽章,徽章边缘的划痕在掌心留下细微的刺痛——这枚父亲留下的遗物,此刻竟成了“钟表匠”指定的“入场券”,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在暗处盯着这枚徽章的眼神,像毒蛇盯着猎物。
“还有十五分钟到钟表厂,”宋晓倩握着方向盘,余光扫过后视镜里的便衣警车,“后续支援已经在厂外三公里处待命,只要你发出信号,我们五分钟内就能冲进去。”
林致远坐在后座,怀里紧紧抱着装着物理密钥的金属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个‘钟表匠’知道密钥在我们手里,却还坚持要你单独赴约,肯定有问题。他要的或许不只是徽章,还有……你这个人。”
高志豪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废弃钟表厂渐渐清晰。那是一栋三层高的红砖建筑,墙面爬满枯萎的藤蔓,顶层的钟楼早已停摆,巨大的钟面蒙着厚厚的灰尘,指针永远停留在三点十分的位置——像一个被时间遗弃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