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科技的谈判则陷入僵局。创始人坚持要保留30%的技术决策权,拒绝全盘转让专利所有权。李哲将国家大基金的意向函复印件推过去:我们可以调整收购结构,专利所有权归上市公司,但你们的研发团队保留永久使用权。大基金的注资协议里写得很清楚,未来三年每年至少投入5000万研发费用,这笔钱由你们自主支配。他指着协议第17条,而且核心技术人员能拿到股权激励,比例比你们现在的持股计划高4个百分点。
傍晚的暴雨打断了视频会议。通盛董秘在电话里语气犹豫:股东会上有老臣反对改造,担心影响传统材料的产能。赵鹏突然抢过话筒:明天我带技术团队过去,现场演示改造后的产线模拟运行数据——我们刚拿到利得世纪的中试标准,正好让大家看看,兼容固态电池材料能多赚多少。
雨停时,实习生抱着一摞文件撞进办公室,其中一份星火的专利附图让赵鹏猛地站起来。这里有问题!他指着附图说明,这项固态电解质专利的核心配方需要特殊催化剂,而生产这种催化剂的设备,通盛的旧产线根本装不下。李哲立刻拨通陈思的电话:查一下江苏那家电解液厂的设备清单,看看能不能兼容催化剂生产——孙丽丽,准备调整并购优先级,我们可能要先拿下那家厂。
深夜的办公室再次亮起灯光。白板上的整合路径图多了个新节点,江苏华高电解液厂的名字被圈在中央。孙丽丽正在更新现金流模型,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显示,若先收购电解液厂,整体资金成本能下降2.3个百分点。李哲对着星火的专利地图沉思,突然在从属权利要求第12条画了个圈:这里有突破口,我们可以先收购核心专利的独占实施许可,所有权留待三年后再转移,这样能降低创始人的抵触情绪。
实习生端来热咖啡时,看见赵鹏正用激光笔在通盛的厂区平面图上规划新设备的摆放位置,孙丽丽的计算器旁贴着袁小弟发来的银行审批进度条,李哲则把国家大基金的联系方式设成了快捷拨号。窗外的月光比昨夜柔和许多,在那份《职业终身许诺协议》上流淌,仿佛在为这场刚刚开始的资本博弈,镀上一层冷静的银辉。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文件柜顶,陈思的越野车已碾过江苏华高电解液厂门前的碎石路。铁门旁停工检修的木牌歪斜地挂着,锈迹斑斑的栏杆后,几台反应釜像沉默的巨人蹲在薄雾里。接待他的是厂长王建国,袖口沾着机油的老头领着他穿过空荡的车间,脚步声在钢架结构间撞出回声。
不是我们想停,王建国摩挲着反应釜上的压力表,表盘指针停留在零刻度,去年冬天那场寒流冻裂了三根输送管道,维修要八百万,股东们嫌性价比低,宁愿歇着。他指向角落蒙着防尘布的设备,但你们要的催化剂生产装置是好的,德国进口的真空混合机,当时花了两千三百万,就用了不到两年。
陈思突然掀开防尘布,设备铭牌上的型号让他瞳孔一缩。这是hauser 3000型?他掏出手机调出通盛的产线参数,通盛那三条旧产线的接口,正好能兼容这个型号的输出管道!王建国愣了愣,从抽屉里翻出泛黄的技术手册:当初就是按新能源车企的标准订的,谁知道去年材料价格跌得太狠......
电话那头的李哲立刻打断:问他股东们的心理价位,我们今天就能签意向书。陈思捂住话筒低声提醒:王厂长刚说有个光伏企业也在谈,他们想拆走设备当废铁卖。李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告诉他们,我们不仅不拆,还要追加五千万改造费,保留原厂70%的技术岗位——让王建国算算,是设备当废铁值钱,还是变成固态电池产业链的关键一环值钱!
孙丽丽的视频会议恰在此时切入。她举着平板电脑对准屏幕,上面是重新测算的资金链模型:如果先收购华高,通盛的改造费能分摊到三年折旧,星火的专利许可费可以改成分期支付。她指尖划过一个红色数字,最关键的是,华高手里有张危化品生产许可证,现在办新证至少要18个月,这是隐性壁垒。
谈判在午后的会议室爆发争执。华高的小股东们吵成一团,有人拍着桌子喊按清算价分了省事,有人攥着王建国的胳膊念叨别被大企业骗了。陈思突然把利得世纪的固态电池中试报告拍在桌上:你们知道这台hauser设备满负荷运转时,每吨催化剂能多赚多少钱吗?他用红笔在报告背面演算,通盛的订单+星火的专利+华高的催化剂,三者结合的溢价空间,比拆设备卖铁高27倍!
王建国突然站起来扯开衬衫,露出左胸一道疤痕:这是2003年建厂时被反应釜蒸汽烫的。他指着墙上泛黄的合影,这些人都是跟着我干了二十年的老伙计,我可以少拿钱,但华高这个牌子得留下,技术团队不能散。李哲在视频里立刻回应:上市公司矩阵里保留华高分公司,王厂长任总经理,技术骨干全员持股——我们给的不是收购价,是让厂子重生的本钱。
傍晚的暴雨冲垮了厂区的临时电路。陈思和王建国在应急灯下签完意向书时,手机突然亮起赵鹏的视频请求。屏幕里的技术总监举着星火的专利附图,声音因激动而发颤:我们找到替代方案了!通盛的旧产线可以加装扩展模块,不用拆设备也能兼容催化剂生产,能省三千多万改造费!他翻转镜头对准白板,上面的公式推导密密麻麻,华高的设备留着做备用产能,正好应对利得世纪量产时的爆发性需求!
消息传到通盛股东会时,反对改造的老股东们沉默了。赵鹏现场演示的动态盈利模型里,兼容固态电池材料后的RoE曲线陡峭上扬,在2026年第三季度突破了35%。这不是要不要改的问题,他把测算表推到众人面前,是改得快还是慢的问题——隔壁省的同类企业已经开始拆旧产线了,我们晚一个月,可能就丢了利得世纪的供应商资格。
星火科技的僵局也在深夜迎来转机。创始人看着李哲送来的补充协议,手指在研发自主权保留条款上反复摩挲。你们真的同意让技术团队决定研发方向?李哲把国家大基金的研发计划表递过去:不仅同意,还要给你们配专项基金。你看这条,他指着第5款,如果三年内能突破固态电解质量产瓶颈,核心团队能拿到上市公司2%的股权激励,这比单纯卖专利赚得多。
实习生在凌晨整理文件时,发现华高的设备清单里夹着张便签,是王建国手写的催化剂配方改良建议。她犹豫着敲开赵鹏的办公室,却见技术总监正对着电脑屏幕欢呼——利得世纪刚刚发来邮件,同意用通盛改造后的产线进行固态电池材料中试。把这个给我!赵鹏抢过便签纸,突然在屏幕上划出一条新的研发路径,王厂长的建议能让催化剂活性提升12%,我们可以提前两周出样品!
晨光爬上白板时,整个路径图已变得密密麻麻。通盛、星火、华高三个圆圈被红色箭头紧紧连在一起,箭头交汇处写着2025年q4中试启动。孙丽丽更新完最后一版现金流模型,抬头发现李哲正对着《职业终身许诺协议》出神。在想什么?她递过咖啡。
在想高总说的那句话,李哲指尖划过协议末尾的签名栏,他说战略部不是在做并购,是在种一片森林。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三家企业的资料上投下交错的光斑,像极了枝叶交缠的剪影。
实习生抱着文件经过时,听见赵鹏正在给技术团队打电话:明天带设备图纸去华高,王厂长说他们的老工程师有办法解决管道兼容问题——对,就是那个胸口有疤的老头,让大家带上笔记本,好好学学。
战略发展部的灯火,如同永不疲倦的灯塔,在资本市场的暗夜中持续燃烧。通盛新材料与星火科技这对“现在与未来”的孪生引擎,其整合路径图被钉在白板中央,箭头交错,节点密布,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然而,当计划的触角伸向现实,潜伏的暗礁与汹涌的暗流便猝不及防地撞了上来。
江苏华高电解液厂的名字,被赵鹏用醒目的红圈标记在整合路径图的枢纽位置。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备选方案,而是打通“通盛-星火”协同命脉的关键棋眼——生产那特殊的、星火专利核心配方所必需的催化剂。
“华高的核心设备清单拿到了!”实习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冲进会议室,手里挥舞着一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型号是‘诺亚方舟-G7’,全球只有不到二十套!华高这套是五年前买的,使用率一直不高。”
赵鹏一把抢过清单,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密密麻麻的参数。几秒钟后,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重重戳在一行小字上:“看这里!反应釜的耐压极限是15mpa,但星火专利里提到的催化剂合成工艺峰值压力需要……18.5mpa!”空气瞬间凝固。这意味着华高的设备无法直接用于生产催化剂,要么改造设备(风险巨大且耗时),要么修改星火的核心工艺(可能影响性能甚至专利价值)。
“釜体加固的可能性?”李哲的声音低沉,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赵鹏摇头,眼神锐利:“设备铭牌显示已经是极限设计。强行改造,相当于在高压锅上焊补丁,一旦在连续生产中出现闪失……”他没说下去,后果不言而喻。
孙丽丽立刻调出华高的财务报告,指尖在“负债”栏飞速滑动:“华高去年刚为这套设备做了二次抵押,融了八千万。如果我们收购后发现设备无法满足要求,不仅溢价泡汤,后续追加改造或购买新设备的资金缺口会直接拖垮整个现金流模型!”她看向李哲,“袁小弟那边的贷款额度已经绷到极限了,不可能再追加。”
李哲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倒计时的鼓点。星火那边,创始人对于“仅出售专利独占实施许可、保留所有权”的方案依旧抵触强烈。华高这边,又卡在关键设备的硬伤上。整合蓝图刚展开,就遭遇了两头堵的困境。
“找替代方案!”李哲猛地站起,声音斩钉截铁,“赵鹏,立刻排查国内其他拥有‘诺亚方舟-G7’或更高规格设备的厂家,特别是那些经营困难、可能愿意出租或合作生产的!陈思,你负责摸清华高设备抵押的具体条款和债权人背景,看有没有操作空间提前解押或债转股!孙丽丽,重新测算现金流,把最坏情况——收购华高但设备无法使用、需要外协或自建新线的成本——给我量化出来!我要知道我们的安全边际还剩多少!”
办公室瞬间化身战时指挥部。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急促的讨论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背景音。赵鹏的团队在专业数据库里疯狂检索,陈思则通过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试图摸清华高背后债权人的底牌。孙丽丽面前的屏幕,数字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滚,现金流曲线在红线边缘惊险地跳跃。
与此同时,通盛新材料的老厂区里,一场无声的较量也在上演。赵鹏带着技术团队进行产线改造的现场演示,巨大的三维模拟图投影在车间墙壁上,展示着兼容星火固态电解质材料后的产能跃升和利润空间。通盛的董事长和老臣们表面沉默,眼神却在数据图表和改造方案间反复游移。
“赵总监,技术是好技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终于开口,指着模拟图中一段复杂的物料传输管道,“但按这个方案改造,我们现有的三号主生产线至少要停产四十天。现在是生产旺季,利得世纪的订单延误一天,违约金就是七位数!这个风险,贵司如何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