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铁坊台阶上,手还搭在少年的肩头。兵部骑兵刚走,火把映着他的脸,汗混着灰,划出几道泥痕。他听见百姓喊“铁坊在,日子好”,也听见那句“大人,我能学打铁吗”。他点头的时候,心里突然空了一下,又满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他没去衙门,也没回府,直接进了工造院密室。
光幕弹出,蓝白界面浮在眼前。一行字跳出来:“检测到宿主完成‘强军基建’系列任务,民心值达标,解锁新模块——【水力纺织机械图】。”
林昭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三秒。
他抬手点开,图纸展开。齿轮、踏板、梭箱、导轨,结构清晰。系统标注:当前技术可实现度85%,建议以脚踏驱动为主,辅以小型水轮动力。
他立刻想到江南。
那边不缺水,不缺人,更不缺布。但织户辛苦,一天忙到晚,只能织一匹粗布。若这机器能落地,效率翻五倍不止。关键是,它不抢饭碗,反而能让更多人吃上饭。
他走出密室,叫来阿福。
“去苏州传话,召集绸缎行、染坊、布庄的东家,三日后在商会大厅议事,就说——林某有新活法要给他们看。”
阿福愣了下:“又是机器?”
林昭点头:“比铁犁还实在。这次是织布的。”
阿福张了张嘴,没再问,转身跑了。
三天后,苏州商会大厅坐满了人。十多个商户代表围坐在长桌旁,有的端茶,有的摇扇,眼神里全是打量。
林昭走进来时,没人起身。
他也不在意,站到前方,身后挂起一张大图。
“各位。”他说,“昨天朔方传来消息,边军穿的是咱们造的铁甲,一刀砍上去,纹丝不动。今天我来,不是谈打仗,是谈怎么让老百姓穿暖。”
底下有人咳嗽一声。
一个穿青绸的中年男人开口:“林大人,打仗我们不懂,但织布我们干了一辈子。听说您要搞什么机器,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挤垮?我家三十个织工,全靠这口饭活着。”
旁边几人点头。
林昭没反驳,只说:“我请各位来看一样东西。”
他一挥手,阿福从侧门推出一台木架机器。长三尺,高两尺,带踏板和双梭箱。
“这是按图纸做的简易模型。”林昭说,“一人操作,半日可织布五丈。普通女工一天最多织两丈。”
没人说话。
林昭踩动踏板,机器咔哒响起来。梭子来回飞动,白布一点点从滚筒上卷出。
五个呼吸后,第一个商户站起来,走到台前。
他伸手摸那布面,又看齿轮咬合,嘴里嘀咕:“这……这怎么做到的?”
林昭停下机器:“原理不复杂。脚踩带动主轴,齿轮分速,双梭交替投掷。只要材料到位,三个月内就能建坊投产。”
另一个商户问:“成本多少?多久回本?”
“一台机器造价约五十两银,用三年不坏。按每日产十五丈布算,三个月回本。原料用本地棉麻即可。”
还是有人不信。
“图纸哪来的?万一是假的呢?”
林昭直接调出光幕,投影在墙上。图纸细节放大,连螺丝孔位都标得清清楚楚。
“这是实科院最新成果。”他说,“你们可以派人验图,也可以当场试做。我只提三个条件:第一,前三年免税;第二,利润七三分成,你们七,官府三;第三,官府只供技术,不插手经营。”
全场静了。
过了会儿,之前提问的青绸男人开口:“我姓陈,陈记布庄的。我愿意试。”
“我也入。”
“算我一家。”
“但我有个要求——坊址得在城南,靠近码头。”
话一出口,争执就来了。
有人说北郊地便宜,有人说西市人流大,还有人担心机器吵民。
林昭正要说话,门外马蹄声急。
苏晚晴翻身下马,大步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地图。
她没看众人,直接走到林昭身边:“我看了漕河两岸,东岸三里处最合适。靠水,通船,离民居远,地价也公道。”
她把地图铺在桌上,手指一点:“就这儿。”
商户们凑过去看。
“那里是荒地。”有人皱眉,“还得修路。”
“路我可以协调工造院修。”苏晚晴说,“水渠也能接,保证坊内用水不断。另外,我建议成立共管会,你们推三人理事,日常运营归你们。官府只派一名技术监督,查图纸落实,不碰账。”
她语速快,条理清,说完就站回去,像在军营点兵。
商户们互相看。
陈掌柜先开口:“苏姑娘说得在理。我同意选址东岸。”
接着又有两人表态。
林昭点头:“那就这么定。坊名就叫‘惠民纺织坊’,取义为民所用。”
当天下午,共管会成立。陈记布庄、顺昌染坊、元通布行三家当场签约入股,其余表示半月内筹银到账。
建坊启动。
林昭亲自带队,选了十二个老匠人,开始按图组装首台织机。他不用术语,只说:“这个齿轮像不像你排兵?转快了乱阵型,转慢了没力气。咱们调的就是这个节奏。”
匠人们一开始抵触,觉得机器夺活。但第三天看到成品布又细又匀,产量还高,态度变了。
“这布能卖高价。”一个老师傅说,“咱们手工织的糙,卖不上价。这机器织的,拿去做细衫都不丢人。”
第五天,首台织机试运行。
坊区还在建,临时搭了个棚子。机器一响,梭子飞动,白布如流水般卷出。
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围在边上。
半个时辰后,第一匹布完成,整整六丈。
林昭剪下一截,递给陈掌柜。
陈掌柜摸着布面,忽然笑了:“这布,比我闺女绣的还平。”
棚子里爆发出笑声。
当晚,工匠们自发加了班。阿福带着人连夜浇铸齿轮模具,苏晚晴安排民夫挖引水渠,准备接小型水轮。
林昭站在未完工的坊区中央,听了一夜机器声。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他让商户挂牌:“新坊布料,价廉耐用,贫户可赊三月。”
第一批冬衣制成,送到城南。百姓穿上后都说暖,街头巷尾都在传:“林大人又送福来了。”
商户见口碑好,销量涨,主动追加投资。原本观望的几家也送来银票。
第七天,第二台机器组装完成。两台并行,日产量翻倍。
林昭站在二楼回廊,俯视车间。
下面人影忙碌,织机轰鸣,白布一卷卷堆在架子上。空气中飘着棉絮,阳光从高窗照进来,落在滚动的梭箱上。
他手里捏着一张新提示。
光幕刚弹出:“检测到棉花改良潜力,建议引入轮作制与短绒优选法。”
他没急着点开。
楼下,苏晚晴正带着一群女子测量布幅。她们穿着粗布衣,手里拿尺,一边记一边笑。那是她从流民中挑出的女工,准备培训后上岗。
阿福跑上来,喘着气:“大人,第三批齿轮坯子到了,明天能装第三台!”
林昭点头。
他转身要走,忽然听见楼下一阵骚动。
一个年轻工匠指着角落的排水沟:“这水不对!太清了,不该这么清!”
林昭脚步一顿。
他记得,昨天安排的是引河水冷却轴承,河水本该带泥沙。现在水清得反常。
他快步下楼,走到沟边蹲下,伸手探进水流。
指尖触到一层滑腻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坊外那片刚疏浚过的河道。
水面平静,阳光刺眼。
林昭站起身,对阿福说:“今晚加派巡防,重点查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