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江南的田埂上,脚下是刚退去洪水的泥地,踩下去能陷到脚踝。远处几个村子还堆着烂木头和断墙,有小孩在废墟里翻东西。
他没穿官服,也没带仪仗,就一个人从北边来。身后跟着墨玄和阿福,三人走得满腿泥。
一个老农抬头看见他,手里的锄头掉了。他张嘴喊了声“林王爷”,声音发抖。旁边人听见了,都停下活儿往这边看。
不一会儿,田埂上跪了一片。不是迎接,是求他。有人哭出声,说去年淹死了两个儿子,今年要是再涨水,一家人都得没了。
林昭走过去,把老人扶起来。他说:“这次我不修一年的堤,要建一百年的闸。”
当天下午,他在破庙里搭了个临时工棚。墨玄铺开图纸,手指顺着河道划过去,说:“这里地势低,上游一涨水,全往这灌。以前只挖沟,没用。得设三级水闸,分段拦洪。”
林昭点头:“水泥堤坝加多级调控,汛期蓄水分流,旱季还能放水浇田。就这么干。”
墨玄抬眼看他:“你懂水利?”
“不懂。”林昭说,“但我信数据。”
图纸第三天就画好了。主闸建在弯道上游,第二道在支流交汇口,第三道深入内河网。每道闸门都能手动和自启双控,万一坏了也能人工操作。
开工那天,没人敲锣打鼓。林昭让人抬了块石碑立在河边,上面刻着八个字:江南水患,自此永绝。
他当众砸开一只陶罐,里面是过去十年的治水账本。纸页一摊开,白花花的银子写着买了三千石石灰,实际只用了八百。剩下的钱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林昭说:“从今天起,所有开支三天一公示。百姓可以派人查账。”
话音刚落,阿福带着工匠队开始演示水泥浇筑。他们用江水拌料,往木模里倒进一块石基。围观的人不信这玩意能硬过石头。
三天后,他们拆了模具。几个壮汉抡大锤砸了半炷香时间,石基连个白印都没有。
有个干了四十年的老石匠蹲下摸那表面,摸着摸着哭了。他说他爹死在溃堤那天,他哥也死了,他这辈子凿了上万块条石,就没见过这么结实的东西。
当天晚上,三百多人报名当民夫。第二天一早,五千人上了堤。送饭的挑着热粥咸菜,一路排到河岸尽头。
工程刚推进十天,连着下了五天雨。进度拖了。更麻烦的是,有人发现一段新堤的水泥层薄了不少。
林昭带人连夜查料单,翻出监工私改的采购记录。那人收了三家豪绅的钱,偷偷减了配比,省下的材料转手卖了。
林昭当场下令杖责四十,人没扛住,死在了工地上。三座豪绅宅院被查封,门匾砸碎,家主抓去服苦役。
消息传开,没人再敢动手脚。
可没过多久,又出了事。夜里工地边上多了个土台,插着香,摆着供品。有人说水闸压了龙脉,再修下去,全江南都要遭雷劈。
第二天一早,工人不敢动工。有几个跪在土台前烧纸钱。
林昭什么也没说,让人把旧堤挖开一段。底下露出几根烂木桩,中间夹着白骨,还有锈成渣的铁链。
他指着那些骨头说:“这才是真的遭了天谴。每年决堤死多少人?你们觉得老天爷看不见?”
没人说话。
第二天,来干活的人比前一天多了两百。
阿福带着工匠轮班上阵,白天黑夜不停。他三个月没回过家,脸上全是泥灰和血丝,笑的时候才看得出是个年轻人。
林昭也睡在工棚。每天巡堤三次,记下每个节点的进度。系统界面时不时弹出提示:
“民心值+500”
“多级水闸模块完成度87%”
“水泥工艺应用获百姓认可”
梅雨季来得又急又猛。江水暴涨,比往年最高水位还高出六尺。上游漂下来整棵树,撞在老堤上,哗一下就塌了半边。
所有人都盯着新修的水闸。
林昭站在主闸控制台前,手按在扳杆上。等水流冲到警戒线,他一声令下,一级分洪道开启。
轰的一声,洪水冲进缓冲区,速度立刻慢了下来。二级闸接着开,三级闸同步调节,主河道压力骤降。
那一夜,雨没停。林昭一直守在闸口。阿福带着人来回巡查,哪里渗水就往哪里补水泥。
墨玄蹲在机械室,盯着齿轮组运转。他说这套机关能撑三十年,只要定期换轴心。
天亮时,雨停了。
阳光照在河面上,水稳稳地流着,没漫上堤。两岸的村子安然无恙,稻田里积水已排尽,农夫已经开始补种。
消息传开,百姓涌到堤上。他们抱着孩子,提着酒壶,有的光着脚就跑来了。
夜里,整个江南亮起了灯。不是为了驱邪,是为了庆祝活着。
老人抱着孙子指着水闸说:“记住,这叫活命闸。”
孩子大声喊:“从此不怕水了!”
笑声一片接一片。
林昭站在闸顶,看着远处万家灯火。系统界面突然全亮:
“民心值已达峰值”
“终极农业模块解锁”
他没动,也没说话。
片刻后,他走下台阶,朝最近的村子走去。有户人家正煮姜汤,见他过来,赶紧盛了一碗。
他接过碗,喝完把碗递回去。女人想洗,他按住她的手,自己蹲在井边刷干净。
“你们这儿还有谁没领种子?”
女人摇头:“都发了。苏姑娘派的人上个月就来了,带了红薯苗和双季稻种。”
林昭点头:“等天晴,我让阿福带人来修排水沟。你们屋后那片地,能多收一茬。”
正说着,阿福跑过来,手里捏着一份新图纸。
“林爷,墨师傅说这设计能用在湖广那边。一样的水网,一样的问题。”
林昭接过图看了一眼:“先抄十份,送去工造院。让学堂的学生算算成本。”
阿福咧嘴笑了:“他们肯定抢着干。”
这时,一个小孩跑过来,拽林昭的衣角。他手里举着个小木头盒子,说是自己做的水车模型,送给“修闸的叔叔”。
林昭蹲下,接过盒子,打开看。做工歪歪扭扭,但齿轮能转。
他从怀里摸出一支铅笔,写了个名字在盒子底下,还画了个笑脸。
小孩瞪大眼:“你会写字送我?”
“会。”林昭说,“而且你这个做得很好。”
孩子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我有林王爷签字的宝贝了!”
墨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他看着远去的孩子,低声说:“你不是儒生,也不是墨者。你是真能改天换命的人。”
林昭笑了笑,没接话。
他抬头看天。云散了,星星露出来。
远处传来打夯声,那是另一段堤还在加固。火把照亮了半边河岸,人影来回移动。
阿福搓着手说:“咱们是不是该回神京了?朝廷那边该催了。”
林昭望着江面,很久才说:“再待三天。我把这几个村的排水图都画完。”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开始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