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冲进来的时候,林昭正盯着桌上摊开的《皇城营造志》。纸页泛黄,边角卷起,是他从工部借来的孤本。他没抬头,只问了一句:“墨家的人说了什么?”
“东角楼地下三丈处有新土松动痕迹,不是自然沉降。”阿福喘着气,“他们用探针测了深度,地道走向偏西北,像是往承天门方向去的。”
林昭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线,正好连起东角楼和承天门侧门。那里是外宾入宫观礼的必经之路,守卫不会太严。他放下笔,声音很轻:“他们选得好地方。”
阿福站在原地没动:“要不要报给陛下?”
“不能报。”林昭摇头,“现在证据太少,一旦打草惊蛇,他们换个地方挖,我们反而被动。而且修陵司的事还没查清,这时候上奏,别人会说我们借机打压宗庙工程。”
他说完,拉开抽屉取出系统界面。光幕浮现,提示还在闪烁:
**“政治稳定评分58,重大危机应对预案已激活。”**
下面跳出三个选项:紧急联络网络、宫廷安防强化模块、民心动员令。
林昭点开第一个。屏幕上立刻弹出几个代号:黑鸦、灰鼠、青蚨。这些都是秦枭安插在京中各要害部门的眼线,平时不动,只在系统触发时才启用。
他输入指令:
【黑鸦:调取近一个月进出京城的工匠登记簿,重点排查携带凿具、铁镐者】
【灰鼠:查工部签押房夜间出入记录,尤其是李元朗堂兄周崇文相关案卷】
【青蚨:盯住旧书坊周边茶肆酒楼,收集可疑对话】
发完信息,他抬头对阿福说:“你去书院找十个信得过的学生,让他们以‘测绘实习’名义,分批去皇城外围走一圈,记下地面有没有塌陷或新填土的地方。每人带一把尺、一根铜针,别引人注意。”
“是。”阿福转身要走。
“等等。”林昭又叫住他,“把上次剩下的速凝水泥带上,分成小包,藏在包袱夹层里。万一发现地道入口,就悄悄做个标记,别动手封堵。”
阿福点头离开。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林昭拿起那张写着“大典之日,血洗宫门”的纸条,再次看向落款的印记。蛇缠柱子——北渊家的图腾。这个家族早被除名,但据传有人逃往狄戎,靠机关术混迹军中。如果真是他们牵头,那这次政变不只是为了夺权,更是要推翻整个新政体系。
他翻开另一份册子:《火药库账本副本》的抄录本。朔北道副将带走的那份,里面记录了过去半年所有火药流向。其中有三批硝石被标注为“用于祭祀驱邪”,但实际上根本没出现在礼部存档里。
“祭祀驱邪?”林昭冷笑一声,“拿火药炸宫门也算驱邪?”
他提笔写信:
**“柳三爷:石灰采购资金若经空壳商号周转,请追查最终收款账户。另查是否有道观或废弃庙宇近期收到大额香火银。线索到手后,勿回信,直接派人送万通钱庄密柜。”**
封好信,他刚要唤人,门外脚步声响起。一名墨家弟子从暗处走出,双手递上一卷竹简。
“先生,墨玄师叔亲自勘测了地脉。”那人低声说,“东角楼附近地气紊乱,地下不止一条通道。其中一条深处有金属共振声,疑似装了机关簧锁,蓄力待发。”
林昭打开竹简,上面画着几条波纹线,标注着震动频率和方位。他一眼看出问题所在——那种频率,只有大型绞盘或投石机底座才会产生。敌人不是只想冲进宫门,他们是打算在宫内组装武器!
他立刻写下新指令:
【通知秦枭:调两名可靠校尉混入东角楼当值禁军,重点关注夜间换岗交接、物资搬运情况。若有陌生人持特殊令牌出入,立即控制并上报。】
【请墨玄准备三套简易震感桩,埋设于承天门至东角楼沿线,一旦地道内有大规模移动,即刻示警。】
【命书院王石头带队,在城南窑厂秘密烧制五百包速凝浆料,今夜子时前运至西华门备用。】
做完这些,他合上系统界面,脑子还在转。
三大线索已经串起来了。
第一,时间——禁书《星象考异》提到“日正中天,阴气逆行”,正是午时三刻;
第二,路径——地道直通宫墙薄弱处,刺客可神不知鬼不觉潜入;
第三,借口——借改革派举办大典之机发动袭击,事后便可宣称“新政招祸”。
这不是单纯的刺杀,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嫁祸。
窗外天色渐亮,鸡鸣声传来。林昭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阿福第三次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张纸。
“老师,城门登记簿查到了。有个鲁姓工匠,半个月前带着六个徒弟进城,申报的是‘修缮祖坟石碑’,但他们背的箱子里全是凿岩工具。这人以前在狄戎做过攻城塔,后来失踪了。”
林昭眼睛一眯:“名字呢?”
“鲁承业。”
他又递上另一张纸:“柳三爷那边也有消息。石灰采购款最后流入一座叫‘清虚观’的道观,观主供奉一位‘北渊真人’,牌位上写着‘通天机关,逆命改运’八个字。”
林昭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用红笔圈出三个点:清虚观、东角楼、承天门。
“他们计划是这样的。”他自言自语,“大典当天,外宾入城,守卫放松。刺客混在人群里进到皇城附近,通过地道潜入宫内。一部分人制造混乱,另一部分人在宫中组装武器,目标可能是皇帝所在的太和殿。一旦动手,百姓惊逃,各国使节受辱,朝廷必然追究责任。到时候,所有新政都会被说成‘动摇国本’。”
他停顿一下,低声说:“他们要毁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时代。”
阿福听得心惊:“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走。”林昭坐回案前,“不动声色,把网撒出去。等他们自己钻进来。”
他打开系统,录入三套应急预案:
第一套:若地道尚未打通,在出入口灌注速凝水泥,永久封死;
第二套:若刺客已潜入,在关键节点布设陷阱,由苏晚晴带领义勇营截杀;
第三套:若事态失控,立即启动民心动员令,开放书院收容百姓,防止踩踏。
每一套方案都设置了触发条件和执行人。系统提示:
**“应急预案录入完成,民心动员令进入预备状态。”**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叩响。
阿福开门,一名黑衣人闪身进来,摘下帽子,是锦衣卫的线人。
“黑鸦有回信。”那人递上一张薄纸,“鲁承业昨夜去了清虚观,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铜管,像是图纸。另外,工部签押房昨夜有人私自调阅《皇城地下渠图》,署名是礼部主事赵明远。”
林昭看完,一句话没说,提起朱笔在名单上画了个叉。
他知道,棋子已经落定。
敌人以为他们在暗处,其实早就暴露了。
他转向阿福:“去把墨玄的震感桩领回来,今晚子时前埋好。另外,让书院的学生们准备好,明天会有一场‘实地测量考试’。”
阿福应声要走。
林昭忽然叫住他:“告诉他们,穿旧衣服,别戴书院徽章。就说这是最后一次摸底考核,不合格的,不能参加年底官派差役选拔。”
阿福明白了,点头出去。
书房只剩林昭一人。他坐在灯下,面前摊着地图、账本、竹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稳定。
外面天已大亮,街上有了动静。
他没有合眼,也没有喝水。
笔还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