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工棚门口,手还搭在门框上。阿福刚把最后一摞作业搬进来,额头全是汗。他喘着气说:“城北那几家私塾的都送到了,一共三十七份,一个没少。”
林昭点点头,转身走进去。油布掀开,木箱露出一角。里面已经堆满了纸页,有的卷了边,有的沾着墨点。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颜色青灰,表面有细密裂纹。这是系统绑定信物,只有他知道怎么用。
他把玉佩贴在额前,低声说:“启用笔迹鉴定模块。”
眼前一道光闪过,半透明界面浮现出来。【功能解锁:笔迹特征分析·初级】【适配条件:清晰墨迹样本≥2份】【当前匹配度估算:85%】几行字浮在空中,随即消失。
“来。”林昭对阿福招手,“把昨天标记有问题的卷子拿出来,按编号摆好。”
阿福蹲下身,一张张摊开。左边放考试答卷,右边放平时作业。林昭把系统光幕调到最大,让光影扫过纸面。红点开始跳动,集中在起笔和收笔的位置。
“看这里。”林昭指着一份答卷,“这个‘之’字,起笔顿锋三次,转折弧度一致,像是用尺子量过。但他在作业本上的‘之’字,每次都不同,有时候一笔带过,有时候故意拖长。”
阿福凑近看:“这不像是一个人写的。”
“不是。”林昭声音低下来,“是抄的。而且是熟手抄的,手法统一。”
他又翻到另一份。考生名字叫李文远,榜单前十。答卷字迹工整,引经据典。可对照作业一看,差距明显。作业里“水”字歪斜,“土”字少一横,答题却规规矩矩。
系统提示:【横画顿锋频率不符,竖钩回挑幅度偏差47%,判定为非本人书写概率92%】
林昭记下数据。连续看了五份,三份被系统标红,两份存疑。他转向阿福:“你觉得呢?”
阿福咬着嘴唇:“王小河写字总爱舔笔尖,墨团集中在左下角。这份答卷干干净净,一点晕染都没有。不可能是他写的。”
“还有赵二狗。”林昭拿出另一张,“他改错必划三横线,从不涂黑。可这份卷子上的错误,全是大块墨疙瘩盖住。”
阿福点头:“我认得他的习惯。这不是他改的。”
两人继续比对。时间一点点过去,灯笼里的油快烧完了。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天。
突然系统警报一闪:【发现模板化书写特征,疑似同一人誊录】
林昭盯着那行字,眼神沉了下来。“不是个别考官动手,是有人专门找人代写。统一格式,统一笔法,就是为了看不出破绽。”
阿福握紧拳头:“他们想让这些寒门子弟永远上不了榜。”
“目的就是毁掉书院试点。”林昭冷笑,“如果我们建的书院,出来的学生全落榜,百姓就会觉得我们骗人。钱庄能稳市,医馆能救人,可教育这条路,一旦失信,就再也走不通了。”
阿福抬头:“那现在怎么办?”
林昭没回答。他把所有标红的卷子单独放一边,共七份。其中三人被淘汰,四人上榜。又把系统生成的对比图收进布袋。
“你刚才说王小河舔笔尖,赵二狗划三横线。”林昭忽然问,“还有没有别的细节?越小越好。”
阿福想了想:“周石头写字喜欢用力,纸背面都能看出凹痕。有一次他写得太猛,笔尖戳破了纸,我还帮他补过。那份答卷要是真的,背面肯定有印。”
林昭立刻翻出周石头的考试卷。翻到背面,平整无痕。
他又取出一份平时作业,背面果然有轻微凸起,局部还能看到纤维断裂。
“再看这张。”林昭指着另一份,“纸边有折角,是因为发作业时夹在书里压的。可考试卷按规定不能折叠,这张却有个小三角折痕,在右上角。”
阿福睁大眼:“监考官不会允许折卷子的!这卷子被人动过手脚!”
林昭把证据一一归类。系统数据、人工记忆、生活细节,三条线全部指向同一个结论——换卷。
而且是成规模、有组织的替换。
他合上箱子,锁好钥匙。“够了。这不是失误,也不是偏心。是蓄意抹杀。”
阿福坐在地上,喘着气。“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告状?”
“不行。”林昭摇头,“现在拿这些去礼部,他们只会说我们伪造证据。系统看不见,百姓不信,官员不认。我们必须让事实自己说话。”
“那怎么做?”
林昭从包袱里抽出一张空白宣纸,铺在桌上。又拿出一支旧笔,蘸了墨。
“明天你去城南私塾,以补发讲义的名义,让王小河、赵二狗、周石头他们每人写一篇《治水策》。题目不限,字数不限,就说是我让他们复习用的。”
阿福明白了:“您是要看他们当场写的字,再跟考试卷比?”
“对。”林昭点头,“真才实学的人,不怕重考。他们的字,迟早要堂堂正正出现在榜单上。”
阿福站起来:“我去准备纸笔,今晚就把名单抄一遍。”
“别太累。”林昭说,“这事急不得。我们已经摸到真相了,剩下的就是等。”
阿福应了一声,开始收拾工具。他把油灯芯挑亮了些,把剩下的作业按编号重新整理。林昭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手里拿着那份汇总表。
七例高度疑似非本人书写,系统与人工判断完全重合。背后牵扯的不只是几个考官,而是整个阅卷流程的失控。
他想起白天路过贡院时,看见几个差役抬着箱子进去。箱子外面贴着封条,可搬运方式很轻,不像装着厚重试卷。
也许那时候,真正的答卷已经被抽走了。
他把玉佩收回怀里。系统界面自动关闭。最后一行字闪了一下:【笔迹鉴定任务完成,解锁‘文书溯源’辅助功能】
林昭没多看。他只记得一件事——明天,那些孩子会再次提笔。
而这一次,没人能替他们写。
阿福背起工具袋,走到门口。“先生,我走了。明早我第一个去私塾等着。”
“去吧。”林昭说,“路上小心。”
门关上了。工棚里只剩他一个人。油灯晃了晃,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座未完工的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汇总册,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都是一个被掩盖的名字,每一笔都是被篡改的命运。
外面风刮了一下,吹动了窗纸。他没抬头,也没动。
手指慢慢摩挲过册子边缘,停在最后一页。
那里写着一行小字:**复写测试,明日辰时开始。**
他把册子放进木箱底层,盖上油布,上了锁。
然后吹灭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