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车队前,盯着那辆沾着暗红粉末的车轴。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阿福带人把五十辆车全拦了下来,一辆不许进。
“称重。”林昭开口。
工匠们立刻动手,一车一车过秤。半个时辰后,账本递到林昭手里。总重少了八百斤。不多不少,刚好够让高炉在烧制时温度不稳,铁水出问题。
“拆底板。”林昭说。
几辆货车被翻了过来。木板撬开,里面塞的不是石灰石,是掺了泥沙的碎铁渣,表面刷了一层矿粉,看起来和真料一样。这种东西一旦混进去,炼出来的铁脆得像干饼,锻锤一砸就裂。
林昭把一块废料扔在地上。“有人从发货就开始动手脚。”
他转身走进临时指挥帐,打开系统界面。手指一点,“物资追踪模块”弹出。供应商名单、运输时间、押车人员全部输入。三分钟后,系统标出三个名字:张二狗、李老四、王麻子。三人不在工部备案名册里,也不是柳三爷商队的老伙计。
“冒名顶替。”林昭合上光幕,“这三人是假的。”
他没声张,只叫来苏晚晴。“今晚起,所有进出营地的人,登记画押。陌生人多问两句来历。义勇营分两班,夜里巡哨加一倍。”
苏晚晴点头:“你怀疑内鬼?”
“不是怀疑。”林昭说,“他们已经进来了。”
当天夜里,一名工匠借口如厕,迟迟未归。哨兵发现他绕到废弃水渠边,蹲了一会儿才回来。这一幕被埋伏在暗处的锦衣卫看在眼里。
天亮后,林昭请来了秦枭。
“盯住那个上厕所超时的。”林昭指着名册上的名字,“别抓,看他跟谁接头。”
秦枭没多问,带着两个便衣手下就走了。他们在水渠旁挖了个浅坑,趴了三天。第三夜,那人又来了。蹲下不到半刻钟,从怀里掏出一小卷油布,塞进石缝,转身就走。
秦枭的人立刻扑上去,人没跑掉。油布被当场起获,里面是一张加密符号纸条,还有一枚铜牌,刻着狼头图案。
“狄戎细作。”秦枭冷着脸,“这牌子我在北境见过,是阿史那烈亲卫用的。”
林昭接过铜牌看了看。“顺藤摸瓜,查他背后是谁。”
当晚,秦枭带队直扑城外狄戎商队驻地。名义上他们是来做皮货生意的,帐篷搭得松散,但夜间有人轮流站岗,且马车轮距比普通商队窄半尺,明显改装过。
以巡查为由要求搜检,对方拒绝。秦枭直接下令强搜。一辆运毡车底下夹层被撬开,搜出三颗蜡丸,每颗都写着不同密文。还有两把短匕,刀柄全是狼头雕纹。
人赃并获。
被抓的细作是个中年汉子,穿着普通皮匠衣服,被抓时没反抗。押回营地后关进单独牢房,林昭亲自去审。
他让人端了碗热饭进去。
“吃完了再说。”林昭说。
细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动筷子。
“你们大汗靠抢掠过冬,我们靠修路建厂活命。”林昭坐在对面,“你只是个送信的,犯不着为别人的野心死在这里。”
细作还是不说话。
林昭拿出一张图摊开。“这是你们七天内的活动热力图。三次交接,都在子时三刻,地点分别是水渠东口、旧驿站南墙、北坡枯井。时间和路线,全都对上了。”
细作脸色变了。
“系统算出来的。”林昭说,“你不信也得信。”
沉默了很久,细作终于开口:“我不是主事的。上面派了五个人进来,我只负责传消息。”
“另外四个在哪?”
“一个在运料队,两个混进了工匠组,还有一个……是炊事班的。”
林昭起身走出牢房,立刻调出系统“忠诚度监测”功能。这个模块刚解锁不久,靠分析行为模式判断异常。比如作息紊乱、频繁靠近关键区域、回避登记等。
四个人的名字很快被标红。
阿福带人连夜行动。运料队那人正在偷偷往石灰堆里倒泥粉;工匠组两个趁夜想割断吊车绳索;炊事班的则在灶台下藏了一包火油。
全抓了。
林昭坐在指挥帐里,面前摆着四份供词。细作交代,狄戎得知大乾要在边疆建炼铁高炉,怕以后军备升级,边防加固,再难南下劫掠。所以派人在点火当天制造爆炸,目标不只是毁设备,还要炸死林昭。
“他们知道你会在现场。”苏晚晴站在帐门口,手里握着剑。
“那就让他们看看。”林昭说,“什么叫防得住。”
第二天清晨,所有建材重新清点入库。外围加了双层围栏,夜间巡逻由义勇营和锦衣卫联合执勤。工匠队伍全部重审身份,外来人员一律留底备案。
墨玄派来的弟子也到了,带来了新设计的防火隔离墙图纸。柳三爷第二批耐火砖今天就能送到,煤车有专人押运,路线避开所有偏僻路段。
林昭站在高炉基座前,看着工人们打地桩。第一根桩打进去了,稳得很。
秦枭临走前留下一封信,放在案头上。林昭打开看了一眼,只有八个字:**人已控,线未断。**
他知道意思。
敌人不会只派这几个人。后面还有。
但他也不急。一步一步来。
晚上,他召集所有骨干开会。讲了材料替换的事,也说了细作落网的过程。没人吵闹,大家都听得认真。
“从今往后,每一道工序都有人签字。谁出了问题,追责到人。”林昭说,“我们建的不是一座厂,是一道防线。”
会开完,苏晚晴留下来值夜。她站在营门边,手一直按在剑上。
林昭回到帐中,翻开清册,开始批注新的防卫方案。外面风有点大,吹得灯影晃动。他抬头看了眼沙盘,高炉模型静静立在中间,四周插着十几面小旗,代表警戒点。
笔尖顿了顿,他在“原料入库”那一栏画了个圈,写下四个字:**双人核验。**
然后继续往下写。
远处工地还有人在忙,敲打声断断续续。新的围栏已经立起来了,木桩扎进土里很深。
林昭放下笔,揉了揉眼睛。
火盆里的炭快烧尽了,屋角传来轻微响动。
他抬头看去。
一只老鼠正沿着墙根爬向桌腿,嘴里叼着半片纸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