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的声音还在宫道上回荡,林昭没动。铁匣还抱在怀里,边角沾着南疆的泥灰,指腹摩挲那道划痕——矿洞碎石崩出来的旧伤。他听见自己心跳很稳,不像三年前第一次站上殿试台时那样乱。
脚步声从西阁传来,青砖冷硬,靴底踩得干脆。
赵煦站在门口,手里捏着那份蜡丸拓印,眼神沉得像井水。他没说话,只抬了下手。
林昭跟着进了阁子。门关上,炭盆烧得正旺,火苗舔着铜壶底,发出细微噼啪声。
“李氏倒了。”皇帝终于开口,“可工部还是那个工部。”
林昭点头:“人走了,规矩没变。批文层层压,材料卡在户部,图纸堆在库房。修一座桥,三个月走流程。”
赵煦盯着他:“你想要什么?”
“不是我要什么。”林昭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册,轻轻放在案上,“是天下要一条活路。”
他打开绢册,图线清晰,墨迹未干。三千里官道如脉络横贯南北,千所义塾星罗棋布于乡野,沿海烽燧以红点串联成链,漕运河道加宽标注精确到尺。
“这叫《新盛世蓝图》。”他说,“十年之内,让百姓脚能走实路,娃能进学堂,边关有坚城,仓里有存粮。”
赵煦俯身细看,手指顺着官道路线滑动:“三千里的路,得多少人力?”
“第一批工程队,五千人起步。”林昭答得干脆,“全由工部直管,不归六部调度。工匠、河工、流民子弟,谁肯干就招谁。工钱按日结,饭食管饱。”
“那你不怕士族骂你‘劳民伤财’?”
“他们可以骂。”林昭抬头,“但得先问问去年江南淹死的四千七百人,问问我带回来的那些饿得走不动的老百姓,他们要不要这条路。”
赵煦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下:“你倒是会把难题甩回来。”
“这不是难题。”林昭声音沉下来,“这是唯一能走的路。科举选人,基建养人,教化育人,强军护人。四步齐走,国才能真强。”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伸手,将那幅蓝图缓缓卷起。
“明日,天坛祭告。”
***
清晨的日头刚爬上天坛高台,万民已聚在坛下广场。禁军列阵两侧,百姓挤在栅栏外,踮脚张望。
礼部官员低声嘀咕:“设个工程队而已,何必惊动天地祖宗?”旁边一人接话:“这不是设队,是夺权。工部从此不听户部调遣,等于另立山头。”
话音未落,钟鼓齐鸣。
赵煦登台,黄袍加身,手执玉圭。身后跟着林昭,一身尚书官服笔挺,手中捧着那卷《新盛世蓝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官宣读开始,“自即日起,设立工部直属工程队,专司全国水利、道路、仓储、城防建设,凡涉民生之工,皆由其统筹施行,六部不得擅阻!”
台下嗡声顿起。
一位老臣当场出列:“陛下!古训有言‘不贵异物,慎征伐,轻徭役’!如此大兴土木,恐耗国力,扰民不安!”
林昭没看他,只对赵煦躬身一礼,双手呈上绢册。
皇帝接过,当众展开。
“诸位说劳民。”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可你们知道,江都百姓因修渠,今年亩产翻倍?朔方流民因建城,已有三百户安家落户?南疆瘴疠之地,如今已有孩童背书上学?”
他指向林昭:“这位林尚书,三年来没拿朝廷一分额外俸禄,吃的跟工匠一样糙米,住的比县衙还简陋。他图什么?”
没人回答。
林昭转身,朝台下挥手。
阿福带着一队工匠走上前,四人合力展开一面长幡。蓝底金纹,字迹粗犷有力:
**“三年修一渠,全家免饥寒!”**
又一面展开:
**“十村共一塾,子弟皆识字!”**
再一面:
**“石头压不住希望,我们自己铺路!”**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炸开。
一个白发老农突然跪下,咚咚磕头。旁边汉子举起手里半截锄头:“我儿子在青浦堤上干活,月钱二两五,家里盖了新房!我支持!”
商队首领摇动船旗:“漕渠通了,货走得快,税也交得痛快!工程队万岁!”
连禁军将士都摘了头盔,捶胸高呼。
呼声如潮,一波压过一波。
“林大人万岁!”
“工程队万岁!”
“强国!强国!强国!”
赵煦站在高台,看着底下沸腾的人海,手心出汗。他低头看向林昭。
林昭没看百姓,也没看百官。他只盯着那幅摊开的蓝图,仿佛已经看见三千里官道上车马奔流,看见孩子们坐在新学堂里念书,看见北方边境的城墙一寸寸拔地而起。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
【本卷终极任务完成】
【国力评分突破90】
【下一卷‘边疆决战·科技强国’已解锁】
***
夜风穿廊,西阁灯火未熄。
赵煦坐在案后,手里拿着一页密档——林昭刚交上来的“蒸汽机原型”设计图残页,只露了个轮廓,写着“铁车自行,一日三百里”。
“真有这种东西?”
“现在没有。”林昭站在阶下,“但半年内能造出来。前提是材料供应不断,工匠队伍稳定。”
“狄戎不会等你半年。”赵煦皱眉,“阿史那烈虽败,可北境骑兵仍在集结。若趁我大兴土木之际南下……”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脚步声。
苏晚晴走进来,甲胄未卸,手里拿着一封急报。
“北境八百里加急。”她将信递上,“狄戎王子遣使求见,愿派三十名工匠入京,学习筑城、修渠、打井之术。”
赵煦愣住:“他要学?”
“不只是学。”苏晚晴目光扫过林昭,“他还送来一份盟约草稿——愿意以战马三千匹、羊毛十万斤,换我朝派遣工程队赴狄戎境内,协助修建灌溉水渠与冬季粮仓。”
殿内一时安静。
赵煦慢慢把那页蒸汽机图纸推到灯下,火光映着“动力机关”四个小字。
他忽然笑出声:“他们终于明白了。”
林昭点头:“强兵打不下江山,强国才能守住天下。”
苏晚晴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北境防线图纸我已经重新规划了。只要工程队能按时北上,明年开春,第一座棱堡就能动工。”
林昭望着窗外。神京城灯火连片,远处天坛的影子静静矗立。
他知道,清算结束了。
真正的路,才刚开始。
他抬起手,摸了摸腰间那枚新铸的工部总督印信。
铜扣有点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