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笔悬在金榜上方,殿内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
赵煦终于落笔,墨迹如血,写下“第一甲第一名 林昭”七字。
礼乐骤起,黄钟大吕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林昭跪接金榜,内侍捧来红袍,当场更衣。那红比朝霞还烈,是新科状元才能穿的赐服,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新。
他起身时,眼角扫过文官队列。李丞相站在最前,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像钉子,一寸寸往他身上扎。
这不是祝贺的目光,是宣战。
林昭不动声色,只将金榜抱稳,随引礼官退出大殿。外面鼓乐喧天,百姓挤在宫门外喊着“状元郎”,有人抛洒花瓣,有孩童踮脚张望。他走过御道,每一步都踏在实处。
系统光幕悄然浮现:【恭喜宿主高中状元,解锁“火药配方改良”模块】。
一行字闪过,随即隐去。他知道,这不只是荣耀的终点,而是风暴的起点。
回府路上,马蹄敲在青石板上,节奏平稳。苏晚晴骑马护在一侧,手按剑柄,目光始终扫视街角屋檐。她没说话,但林昭明白——这城看似太平,底下早翻了天。
刚拐进巷口,前方一人拦路。
工部员外郎李元朗拱手而立,脸上带笑:“林兄蟾宫折桂,实至名归,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说着递出一个锦盒,紫檀木镶金边,看着就值钱。
林昭没接。
“李兄向来精明,何必做这等场面事?”
李元朗一笑,也不强求,顺势把盒子塞进阿福怀里:“那就劳烦小哥代为收着。”转身便走,靴底踩出清脆响动。
阿福抱着盒子跟上来,低声问:“要不要打开看看?”
“回去再说。”林昭声音很平,心里却已拉起警戒。李丞相刚被当庭压制,他侄子这时候送礼,不是恭贺,是试探。
府中灯火通明,下人忙着挂红绸、贴喜联。林昭径直走入书房,苏晚晴紧随其后,反手关门。
她抽出长剑,用剑尖轻轻挑开锦盒搭扣。
“叮——”三枚银针激射而出,破空声极细,直钉入房梁,针尾微微颤动,泛着幽蓝光泽。
“淬了乌头碱。”苏晚晴冷笑,“见血封喉,好手段。”
林昭取下一根针,指尖轻捻,系统扫描瞬间完成:【毒素确认,可致心脉骤停】。
盒底压着一张纸条,墨迹未干:
“西市槐树巷三号,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捏着纸条,没吭声。
苏晚晴收剑入鞘:“李相门生遍布六部,他侄子突然示好,必有所图。这毒针若真要杀你,不会藏得这么浅。”
“所以他不是想杀我。”林昭缓缓道,“是有人不想让我安安稳稳当这个状元。”
这话像刀,划开表面的热闹。
外面锣鼓还在响,屋里却冷得像冬夜。
那张纸条在他手里折了两折,塞进袖袋。西市槐树巷?听着寻常,可敢留地址的陷阱,往往最危险。李元朗到底是传话的棋子,还是另有所谋?
目前看不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他接过金榜那一刻起,已经没人打算让他轻松履职。
明日要去工部点卯,正式上任主事。那是李丞相的地盘,六部中最讲资历的地方。一个寒门出身的新科状元,空降进去,等于往油锅里泼水。
他坐到案前,翻开明日要带的公文册子。手指在纸页上滑动,动作沉稳,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苏晚晴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灯笼晃动的人影:“你要去吗?”
“当然。”
“明知是局?”
“局也是路。”林昭抬头,“走得多了,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她没再问,只是把剑重新挂在墙上,位置比平时更近床头。
夜深了,府里渐渐安静。
林昭仍坐在灯下,红袍未脱,只解了腰带松了一扣。他盯着桌面,脑子里过着明日可能遇到的人、事、话术。工部那些老油子,不会轻易认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做主事。
尤其是这个年轻人,刚刚在金殿上打了他们的脸。
他伸手摸了摸袖中纸条,触感粗糙。西市槐树巷三号……三个字像根刺,扎在思维边缘。不去,显得胆怯;去了,怕中埋伏。
可有些事,躲不过。
正想着,院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阿福推门进来,脸色有点白:“少爷,刚才巡夜的兄弟说,后巷墙头有人翻过,留下这个。”
他摊开手掌,是一块碎布,灰褐色,边缘烧焦,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林昭接过,指尖摩挲布料纹理。这不是普通粗布,织法特殊,经纬交错处有暗纹,像某种标记。
系统无声启动:【材质分析中……疑似狄戎“影牙营”外围信使常用服饰残片】。
他眼神一沉。
狄戎的人?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府外?
不是巧合。
苏晚晴走过来一看,立刻道:“他们盯上你了。”
“或者,”林昭慢慢卷起布条,“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是他们。”
真假难辨,才是最可怕的局。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夜风灌进来,带着春末特有的潮气。神京城灯火连片,看似安宁,其实每一盏灯下都可能藏着一双眼睛。
明日去工部,不能空手去。
他回头拿起笔,在空白奏折上写下几个字:火药配方改良方案(初稿)。
这是系统刚给的新模块,还没来得及细看,但足够拿来当敲门砖。工部管军工,谁掌握火器升级的钥匙,谁就有话语权。
哪怕只是“可能”。
苏晚晴靠在门框上,忽然说:“你不怕吗?”
“怕?”林昭笑了下,“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把奏折放进匣子,锁好,放在案头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吹灭灯。
黑暗里,红袍的颜色彻底隐去,只剩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前。
片刻后,他抬手,将袖中那张纸条一点点揉成团,攥在掌心。
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