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口尘土再起,人影晃动,脚步杂沓。林昭刚抬起脚要迎上去,阿福从斜刺里冲出来,手里攥着一封黄边信函,气喘得像拉风箱。
“昭哥!扬州来的!官印盖着呢!”
林昭停下步子,伸手接过。信封硬挺,火漆未损,上面一个朱红“急”字。他没急着拆,先扫了眼山道上的流民队伍——衣衫破烂,孩子抱在怀里,老人拄着树枝,走得慢,但还在走。
“先记名,按老规矩。”他把信塞进袖口,转头对阿福说,“你去晒谷场支两口锅,米还有吧?”
“够熬三顿稠的。”阿福点头,“就是柴快没了。”
“后山枯枝能捡就捡,别砍活树。”林昭拍了下他肩膀,“等我把这信看了,再定工分分配。”
他说完,转身走向晒谷场边那棵老槐树下。苏晚晴正蹲在隔离棚前给一个小孩换药布,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他,顺手把银针收进布囊。
“怎么了?脸色不对。”
林昭抽出信纸,展开,默读一遍,嘴角动了下,不是笑,是松了口气。
“赵琮,流放岭南。”
苏晚晴手一顿:“判了?”
“嗯。罪名是纵火毁粮、构陷士子。其叔江南巡抚,罚俸一年,御史台点名申饬。”林昭把信递过去,“朝廷没压事。”
苏晚晴接过信,快速扫完,眉头慢慢舒开。“岭南……瘴气重,九死一生。这不是轻判,是杀鸡儆猴。”
“就是要他们知道,寒门治水,不是好欺负的。”林昭声音不高,却像钉子砸进地里,“我修渠是为了活人,他烧草料是为了灭口。现在朝廷认这个理,说明——实绩能说话。”
苏晚晴盯着他:“可你也得罪了整个士族系统。李相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我又没抢他饭碗。”林昭笑了笑,“我抢的是他们‘躺着收租’的命根子。水泥渠、双季稻、石灰防疫,哪一样不是省工省钱还增产?百姓好了,他们怕了。这不是我惹事,是旧规矩挡路了。”
苏晚晴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流民越来越多,光靠一口粥撑不了几天。”
“房子已经在画图了,明天就打地基。”林昭指了指祠堂方向,“二十间简易房,七天能出框架。只要人有住处,病能隔离,粮食周转得开,就能稳住。”
“可钱呢?木料、工具、灶具,哪样不要钱?”
“不靠官府,不靠施舍。”林昭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记工分。干活领分,凭分换粮换屋。等田开出来,收成按比例分。谁都不白拿,谁也别想空手套白狼。”
苏晚晴看着他,眼神渐渐亮起来。“你这是……把村子变成一个小国?”
“不是国,是共同体。”林昭说,“以前是地主说了算,现在是谁能解决问题,谁说话算数。我有图纸,阿福会施工,你会医术,老村长有人心,张员外有银子——我们凑一块,就能干大事。”
苏晚晴没接话,但嘴角微微翘了下。
这时,阿福又跑过来,手里挥着几张纸。“昭哥!新图纸画好了!我还标了材料清单,杉木要十二根,茅草得去南坡割……”
“先列个优先级。”林昭接过纸扫了一眼,“地基用夯土,梁柱用粗木,墙板能省就省。第一要紧的是防雨,第二是保暖,第三才是美观。”
“可张家那边说,杉木得现砍,运过来至少三天。”
“那就先用旧料顶着。”林昭果断道,“祠堂后头那几根废梁,拆了改短能当横撑。泥瓦赵四家堆的碎砖,也能垒墙基。能用的都用上,别浪费。”
阿福挠头:“可……这样会不会不结实?”
“结实不结实,看的是人心,不是木头。”林昭站起身,“咱们现在穷,但做事不能穷思路。水泥能补缝,石灰能消毒,工分能调动人——这才是真正的基建。”
苏晚晴忽然开口:“你刚才说‘实绩能说话’,可有些人,就是不想听实话。”
“那就让他们闭嘴。”林昭看向远处刚到的流民队伍,“赵琮被流放,不是因为我告赢了,是因为我修的渠没塌,烧的石灰真杀菌,救的人真活下来了。证据在这儿,百姓记着呢。”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从今往后,谁再敢以势压人,阻我治水兴农之路——赵琮,就是下场。”
这话不高,却像风刮过晒谷场,几个正在搬柴的村民都停了手。
苏晚晴看着他,轻声道:“你现在的声望,已经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了。”
林昭没接这话,只把手伸进袖中,指尖触到那张尚未展开的系统图纸。
脑中光幕无声浮现:
【赵琮案结,权贵震慑】
【民心值+30】
【解锁新模块:酿酒蒸馏术(古代适配版)】
【提示:可用于粮食储存、药材提纯、冬季取暖燃料】
他看了一眼,没点开详细说明,只将光幕轻轻划去。
苏晚晴注意到他神色微变,问:“又有新东西了?”
“一个技术。”林昭收回手,“暂时用不上。”
“又是那种……只有你能看懂的‘天书’?”
“迟早你们都能懂。”林昭笑了笑,“等第一批房子建好,我会在祠堂办个‘工匠学堂’,教测量、画图、算料。阿福能学会,别人也能。”
苏晚晴看着他,忽然说:“你知道吗?我父亲当年带兵,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贪官,吃兵血;一种是空谈的文官,纸上谈兵。他说,打仗靠的是粮道畅通、伤员有救、士兵有鞋穿。你现在做的事——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林昭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笑了。
“那我得争取,别让他地下觉得我丢脸。”
他转身朝祠堂走去,背影笔直。阳光照在青衫上,肩头一片明亮。
苏晚晴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写策论的书生了。”
林昭推开祠堂门,屋里几张粗桌拼在一起,上面摊着房舍图纸。阿福正拿着炭笔在边上标注尺寸,见他进来,赶紧让座。
“昭哥,你说这门要不要加闩?晚上怕有人偷料……”
“加。”林昭坐下,拿起炭笔,在图纸上圈了个位置,“这里打两个卯眼,用硬木栓。再在屋后挖排水沟,坡度按一比二十来。”
阿福点头记下。
林昭又画了几笔,忽然停住。脑中光幕再次闪现:
【检测到宿主连续完成高难度民生任务】
【系统评价:治理能力达到‘主政一方’门槛】
【开启隐藏提示:下一步可尝试‘村级自治模型’构建】
他盯着那行字,没动。
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接着是苏晚晴的声音:“热水拿来!别用冷水洗布!”
林昭合上图纸,起身往外走。
阿福在后面喊:“昭哥,地基明天一早就能动工!你要不要看看标线?”
“你定。”林昭头也不回,“按图来,错不了。”
他走到隔离棚前,看见苏晚晴正俯身给一个发烧的女人擦额头,旁边小锅里煮着艾叶水,热气腾腾。
“情况怎么样?”
“三个退烧了,两个还在咳。”她抬头,“但没人恶化。只要房子建起来,分开住,再熬两轮药,就能稳住。”
林昭点点头:“我去看看地基标线。”
他走出几步,又停下。
“晚晴。”
“嗯?”
“刚才那句话,我记下了。”
“什么话?”
“说我不是只会写策论的书生。”
她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他没再多说,转身朝晒谷场西头走去。
地面已被划出一道笔直的墨线,那是新房的第一堵墙基。
阿福拿着标杆站在尽头,大声问:“昭哥!这条线要直通到底吗?”
林昭站在墨线起点,脚踩在泥土上,回答:
“一直往前,别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