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任命书揣进怀里,转身就往村外走。阿福扛着工具包跟在后面,王伯牵着骡车,车上堆满了石灰袋和筛好的砂石。苏晚晴拎了个竹篮,里面是几包草药和一摞粗布巾。
“真要在城外头第一段路开干?”阿福一边走一边问,“那地方雨季泡得稀烂,连牛都陷蹄。”
“就因为它烂。”林昭脚步没停,“最差的地方能修成水泥路,别人才信这法子靠谱。”
扬州城南三里,官道拐弯处一片洼地常年积水,马车经过总得绕行田埂,压得庄稼七倒八歪。林昭站定,掏出图纸摊在石头上,拿块砖头压住边角。
“底层碎石三十公分,排水用;中层石灰黏土混合,夯实防沉;表层‘灰浆硬化料’,厚度不超十公分,养护七日不得上重车。”他一条条念完,抬头看王伯,“材料比例你记住了?”
王伯点点头:“石灰四成,青冈石粉两成,黏土三成,砂砾一成。搅拌要匀,不能有干块。”
“对。”林昭拍了下他肩膀,“你带人铺底,我盯配比。”
当天下午,第一批碎石运到。可刚卸完两车,天上又飘起细雨。泥路越发湿滑,骡子拉不动第三车,卡在半道。
“这么拖下去不行。”苏晚晴蹲在路边看了看,“车轮陷得太深,得垫板子。”
林昭想了想,回头对阿福说:“去纺车作坊,把那些废木料全拉来,锯成厚板铺路。”
“可那是备用的——”
“现在就是最急的时候。”林昭打断,“修路的人不能饿着肚子等材料,耽误一天,工期就得往后推。”
阿福立刻蹽腿跑了。不到一个时辰,六块长木板抬来,横着铺在泥地上,车轮压上去稳稳当当。工人们陆续进场,开始夯地基。
前两天顺当,到底层铺设完成。第三天早上准备拌合中层料时,几个本地工匠围上来。
“林大人,这石灰掺这么多,不怕裂?”一个老匠人蹲下抓了把混合料,“我们以前试过,太阳一晒,咔嚓就崩。”
“你们没加黏土缓冲。”林昭接过铁锹亲自翻搅,“比例对了,再分层压实,不会开裂。”
“可这上面还要浇一层‘灰浆’?那玩意儿软趴趴的,能扛马车?”
林昭没争辩,只让阿福搬来一块预制板——昨夜在空地试做的样品。他请几位工匠站上去,五个人踩着跳了十下,板面纹丝不动。
“这不是石头,也不是土。”林昭拍拍板面,“但它比夯土硬,比青石便宜。七天后,你们再来砸它试试。”
众人沉默散开。
第五天清晨,表层浇筑开始。灰浆从大桶里倾倒而出,像稠粥一样缓缓铺开。王伯带着人用刮板抹平,动作整齐划一。
突然东边传来吆喝声。一辆满载粮袋的四轮车驶近,车夫远远喊:“借个道!前面塌方绕不过去了!”
林昭挥手:“让他过来。”
“才铺一天,不能压!”阿福急了。
“能过就能信。”林昭盯着路面,“慢点走,速度别超每刻钟五十步。”
车轮碾上新路,吱呀声由远及近。走过二十丈后停下,车夫跳下车摸着路面直咂嘴:“怪了,一点印子没有,跟走石头上似的。”
消息传得飞快。午后就有三四辆商车排队等着试路。有人干脆叫伙计背了百斤米袋,一趟趟来回踩踏。
到了第七天,工部派来的小吏终于到场。他穿着皂靴,在路上来回走了三圈,最后蹲下抠了块边缘碎屑放进嘴里嚼了嚼。
“嗯……确实硬。”他抬头看向林昭,“你说这路能撑十五年?”
“十五年是保守估计。”林昭递上施工记录册,“只要不故意破坏,二十年没问题。”
小吏翻开册子,一页页看过配料单、工序表、养护日志,末了提笔在续建拨款文书上签了字。
“若真能四季通行……倒是件利国之事。”他说完收起笔墨,转身走了。
林昭没多言,立即下令全线开工。
三里长的主干道,四丈宽,分段推进。为抢工期,林昭推出工分制:干一天记一厘,可换米粮或医馆诊疗。村民听说能换药,纷纷报名。
苏晚晴在路边搭起茶棚,每天熬一大锅祛湿汤,加了茯苓、苍术和姜片,工人轮班来喝一碗,手脚利索了不少。
最后一夜,全员守在工地。月光下,最后一段灰浆缓缓倾倒,王伯带着人一遍遍抹平收口。阿福拿着尺子反复测量平整度,差半指就重新刮。
天边刚泛白,整条路终于合龙。
晨雾中,第一匹快马轻踏而过,蹄声清脆,却无震动。随后一辆双辕货车驶上路面,车轴平稳如镜面滑行。
围观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好。
林昭站在路中央,脚踩着坚硬的表层,低头看着自己鞋底——没有泥,没有坑,只有清晰的纹路印在灰白色路面上。
系统光幕悄然浮现:
【水泥路任务完成】
【任务进度100%】
【解锁模块:边疆防御工事图】
他还没来得及点开,苏晚晴走过来,轻轻拂去他肩上的粉尘。
“这条路,”她望着远处延伸的平坦大道,“能通到玉门关吗?”
林昭看着前方,风掀起他的衣摆。
“不止玉门。”他说,“只要有路基,就能一路修过去。”
苏晚晴没再说话,只是站到了他身边。
远处,一辆运货马车正匀速驶向驿道交汇口,车厢微微晃动,但轮迹始终笔直。车夫挺直腰板,嘴里哼起了小调。
林昭摸了摸怀里的《试行建议》草案,纸边已经被手指磨得起毛。他知道,这份文件迟早要摆在尚书省的案头上。
而现在,脚下的路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打开新解锁的模块,一张详尽的工事图纸缓缓展开:烽燧间距、城墙坡度、箭楼结构、地下暗渠走向……每一处标注都带着现代军事工程的逻辑。
王伯凑过来瞧了一眼,嘀咕:“这墙角斜着砌,是为了挡箭?”
“是为了卸力。”林昭指着图纸,“炮弹打上来,斜面能把冲击散开。”
“炮?”阿福挠头,“咱还没造出来吧?”
林昭没解释,只把图纸折好塞进包袱。
他知道,有些东西现在不能说。但只要路修到了边关,火药、机关、铁轨……所有被时代压住的技术,都会顺着这条路,一寸寸往前推。
苏晚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下一步去哪儿?”
林昭望向北边。
那里山势起伏,地图上标着一道长长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