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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爷爷是画师,专给垂死之人画遗像。

村里传说,他最后一幅画的是他自己,画完人就没了,画也不翼而飞。

祖训从此立下:后代男丁,年满二十必画像,但画完必须立刻烧掉。

今年轮到我。

画师是位外乡来的瞎眼老人,他摸索着我的脸骨,低声怪笑:

「像,真像……你太爷爷画自己时,也是这个年纪。」

画像完成时,我瞥见角落不起眼的落款——

那分明是我太爷爷的私章,而画中人的眼角,正缓缓渗出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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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柳家庄,百十来户人家,窝在山坳里,进出就一条盘山路。村子老了,老得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都说不出年纪,老得许多规矩和忌讳,像陈年的蛛网,层层叠叠粘在每户人家的房梁上、炕头上、心头上。

我们柳家,在村里有点特殊。特殊在太爷爷,也特殊在那条传了四代、像个沉重枷锁似的祖训。

太爷爷柳墨轩,是晚清时候的人,读过几年私塾,后来不知跟谁学了一手丹青,尤其擅画人像。但他这画,不画活人生气,专描死人遗容。村里老人说,太爷爷那支笔,蘸的不是寻常墨,是混了辰砂、香灰和一种叫“定魂草”的秘制药汁。请他画遗像的人家,得在逝者咽气后一个时辰内,身体未僵,余温尚存时,请太爷爷过去。他对着尸身,铺开特制的熟宣,不用看,就那么闭着眼,或者眯缝着,手指在尸身脸上轻轻拂过几处骨点,然后提笔就画。画出来的像,据说跟刚断气时的模样分毫不差,连嘴角最后那点未散的人气儿都能描摹出来,透着股说不出的“活”劲儿。因此价钱不菲,但也让人敬畏,背后都叫他“勾魂画师”。

太爷爷靠这手艺,置下些薄田,盖起柳家老宅,成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关于他的死,却是个谁也说不清的谜。村里最通行的版本是:太爷爷七十岁那年,身体硬朗,突然有一天,把自己关进平日作画的那间西厢房,不让任何人打扰。三天后,家里人觉得不对劲,撞开门,发现太爷爷穿戴整齐,坐在他那张黄花梨太师椅上,已经没了气息,脸上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古怪的笑意。面前画架上,绷着一张空白的熟宣,画笔搁在一旁,砚台里的墨却已干透。

画呢?传说中太爷爷给自己画的那幅遗像,不翼而飞。

从此,柳家就多了条铁打的祖训,刻在一块褪了色的桃木牌上,挂在祠堂偏厅的墙头,每个柳家男丁开蒙识字后,都要被领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烙进脑子里:

「凡我柳氏男丁,年届二十,必请画师绘像一幅。画像已成,须即刻于祠堂天井中,当众焚化,纸灰入坛,沉于后山老井。画像不得留存,不得窥视全貌,违者逐出宗族,祸延子孙。」

为什么?没人说得清。只说是太爷爷临终前模糊的叮嘱演化而来,为了避讳,也为了压住某种“不干净的东西”。我爷爷,我爹,都是这么过来的。到了他们嘴里,这事儿就简单成一道必须执行的程序,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讳莫如深的恐惧。

我小时候不懂事,缠着爷爷问,为什么画了像非得烧掉?看一眼都不行?爷爷总是脸色一沉,用旱烟杆敲我的头:“小娃子问那么多!祖宗定的规矩,照着做,保平安!” 他眼神里有些东西,我看不懂,但知道最好闭嘴。

爹更是沉默。他三十岁那年,我五岁,依稀记得祠堂天井里火光跳动,爹背对着火光,站得笔直,肩膀却有些垮。娘搂着我,手很凉。那幅即将被烧掉的画像,从请来的画师房里抬出来时,始终盖着一块厚厚的、浆洗得发硬的黑布,严严实实,风都吹不起一角。画师是个干瘦的老头,不是本地人,画完收了钱就走,一句话没有。

那晚,爹喝了很多酒,醉了,抱着娘哭,说些胡话,好像有“影子”、“债”之类的字眼。第二天酒醒,他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侍弄家里几亩山地和果林的庄稼汉,仿佛昨夜失态的是另一个人。

年岁渐长,我对这条祖训的感受,从懵懂的好奇,变成了隐隐的抗拒和厌烦。凭什么?就为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太爷爷一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我们这些后代,连一张自己的画像都不能有?还得像完成某种邪恶仪式一样,在二十岁这天,画完就烧?这都什么年代了!

可抗拒归抗拒,那桃木牌还挂在祠堂,爹和爷爷的眼神还在。我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

我的二十岁生日,在深秋。山里的秋天来得猛,几场冷雨一下,风里就带了刺骨的寒意,卷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往人脖领里钻。生日前半个月,爹就开始张罗。他变得异常沉默,烟抽得凶了,眉头拧成疙瘩,常常望着后山老井的方向出神。娘也心事重重,夜里我常听见她压低声音和爹说话,带着哭腔,爹则不耐烦地低吼:“说这些有啥用!命!都是命!”

他们给我做了一身新衣裳,靛蓝色的土布,浆得硬挺,让我生日那天穿。料子粗糙,摩擦着皮肤,很不舒服,像一层提前备好的寿衣。

生日前一天,画师来了。

不是往年请的那个干瘦老头。听说那老头去年冬天没了。

来的是个生面孔。一个更老、更怪的老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深色补丁的藏青色长衫,样式古旧得像从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脚上一双磨得没了颜色的黑布鞋,沾满泥浆。人干瘪得厉害,背佝偻着,手里拄着一根疙疙瘩瘩的老枣木拐杖。最让人心里发毛的是他的眼睛——眼眶深陷,里面是两个混浊的、只有眼白、毫无焦点的灰白色球体。

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怎么画像?

爹和爷爷却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只能接受。他们恭敬地把瞎眼老人迎进早就收拾好的、太爷爷当年用作画室的西厢房。房间里已经按照吩咐,搬空了所有杂物,只留下正中一张太师椅,一张老旧的画案,上面铺好了厚毡,摆着崭新的宣纸、砚台,还有几管用旧了的毛笔。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还有一股更淡的、说不清的、类似陈旧药材和某种油料混合的气息。

老人进了屋,不用人扶,径直走到画案后,伸出枯瘦得像鸡爪、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摊开的宣纸边缘,又摸了摸笔架上的毛笔,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柳老哥,”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破风箱漏气,带着浓重的、听不出具体地域的口音,“让你家后生,坐过来吧。”

爹推了我一把,力道很大。我穿着那身别扭的新衣,僵硬地走到屋子中央的太师椅前,坐下。椅子冰凉,硬邦邦的。

“坐正,莫动,莫言语。”瞎眼老人面向我的方向,那双灰白的盲眼“看”着我,明明没有焦点,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什么东西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然后,他拄着拐杖,慢慢从画案后踱出来,走到我面前。他身上有股味道,像陈旧书籍、廉价烟草和长途跋涉后的汗馊味混合在一起,并不好闻。

他伸出那只枯瘦的手。

我下意识想往后缩。

“别动。”爹在后面低喝一声。

冰凉、粗糙、带着厚茧和老茧的手指,触上了我的额头。我打了个寒颤。那手指顺着我的眉骨、颧骨、鼻梁、下颌,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又极其用力地摸索、按压、描摹,像是在用触觉“观看”,又像是在丈量,在确认什么。他的指尖很冷,带着一种异样的粘滞感,所过之处,我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整个西厢房静得可怕,只有老人粗重缓慢的呼吸,和他手指摩擦我皮肤、骨骼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呼啸而过的秋风。爹和爷爷站在门边阴影里,像两尊沉默的泥塑,看不清表情。

老人的手移到我的耳廓,细细捻过耳垂,又沿着颈侧向下,在锁骨位置停了停。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无声地嚅动了几下。

然后,他收回了手,退回画案后。

他没有立刻动笔,而是侧耳倾听着什么。屋里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人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他才摸索着拿起一支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那墨汁颜色很黑,黑得发亮,泛着一种奇异的、暗沉的光泽,气味也格外浓烈刺鼻。

他开始画了。

一个瞎子画画,场面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他根本“看”不到纸,笔尖悬在纸上方寸许,停顿片刻,然后落下,勾勒。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滞涩,但每一笔落下,都异常稳定、肯定,仿佛他“看”到的影像,就清晰地投射在眼前的空气中,或者……早就印在了他心里。

他画得很专注,或者说,很“投入”。灰白的盲眼微微向上翻着,嘴唇抿紧,脸上的皱纹随着用笔的力道时而舒展时而聚拢。偶尔,他会停笔,侧着头,像是在倾听画中人的“回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西厢房里光线渐暗。没有人点灯,仿佛光亮会打扰这个过程。我只能僵坐着,听着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感受着那无形目光(或者说,触觉)的反复“抚摸”,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上涨,混合着对这条荒谬祖训的愤怒,还有对眼前这个瞎眼老人、对这间弥漫着太爷爷气息的老屋、对门外沉默父祖的莫名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终于搁下了笔,长长地、极其疲惫地吁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味道。

“好了。”他哑着嗓子说。

爹和爷爷几乎是立刻走了过来。爷爷手里捧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深紫色的绸布罩子。

就在老人说“好了”,爹和爷爷准备上前罩住画幅的、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我的目光,因为长时间僵坐导致的脖子微微偏转,无意中,越过了爹的肩膀,瞥向了画案的角落。

画像的大部分被老人的手臂和身体挡着,我只看到了一个局部。

是画像中人的左侧肩膀和一小部分背景。

而就在那肩膀上方,靠近画幅边缘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一个落款。

不是寻常画师题写的名号或年月。

是一个小小的、阳文篆刻的印章痕迹。朱红色,在昏暗光线下依然刺眼。

那印文,我认得!

柳家祠堂的族谱上,太爷爷柳墨轩的名字旁边,就盖着这个一模一样的私章!小时候调皮,我曾偷偷用宣纸和印泥拓下来玩过,被爷爷发现后一顿好打,记忆深刻。

方寸之间,古篆的“柳墨轩印”四个字,线条古朴,崩裂自然,绝不会错!

太爷爷的私章,怎么会盖在这幅刚刚画完的、我的画像上?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爷爷手中的紫绸罩子,迅速落下,盖住了整幅画像,也遮住了那个让我魂飞魄散的落款。

“有劳先生。”爹的声音干巴巴的,递过一个早已备好的、沉甸甸的粗布钱袋。

瞎眼老人接过钱袋,掂了掂,揣进怀里,没说什么。他拄着拐杖,摸索着向外走去,经过我身边时,忽然停了一下。

他侧过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双眼灰白的脸,朝着我,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怜悯、嘲弄和某种深谙世情的诡异表情。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气声般的音量,嘶嘶地说:

“像……真像啊……”

“你太爷爷……当年画自己个儿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岁数……”

“债……总是要还的……一笔一画……都记着呢……”

说完,他喉咙里发出一串含糊的、像是咳痰又像是低笑的咕噜声,拄着拐杖,笃笃地敲击着青砖地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厢房,融入外面沉沉的暮色之中。

我瘫在太师椅上,冷汗已经浸透了那身崭新的靛蓝土布衣裳,冰冷地贴在身上。老人最后那几句话,像淬了冰的钉子,一下下钉进我的耳膜,钉进我的脑子。

像?像谁?太爷爷?

债?什么债?画债?命债?

爷爷和爹已经小心翼翼地用紫绸布将画轴卷起,捆好,两人脸色都异常凝重,甚至有些发青,谁也没看我,仿佛我刚完成了一个极其危险、令人避之不及的仪式。

“回去歇着,明天一早,祠堂。”爹闷声说了一句,抱着那卷紫绸包裹的画轴,和爷爷一起匆匆离开了西厢房,留下我一个人,坐在越来越浓的黑暗和死寂里。

那晚,我彻夜未眠。太爷爷的私章,瞎眼老人的话,还有那幅被匆匆罩起、仿佛藏着莫大恐怖的画像,在我脑子里翻腾不休。祖训、禁忌、家族秘密……这些以前觉得陈旧可笑的东西,此刻都蒙上了一层实实在在的、冰冷粘腻的恐惧阴影。

我想起了爹醉酒后的眼泪和胡话,想起了爷爷提起太爷爷时闪烁的眼神,想起了那口沉放历代被焚画像纸灰的后山老井,井口幽深,常年缭绕着寒气。

那幅画里,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不能看?为什么必须烧掉?太爷爷的画到底去了哪里?那个瞎眼老人,又是谁?

天快亮时,我才迷迷糊糊合眼,却立刻坠入噩梦。梦里,我站在祠堂天井,火光冲天,那幅紫绸包裹的画在火中扭曲,绸布烧毁,露出下面的画像——画上的人穿着和我一样的靛蓝衣裳,但那脸……那脸在笑,笑容和太爷爷遗传说中那“古怪的笑意”一模一样!而画像的角落,太爷爷的私章鲜红欲滴,慢慢晕开,变成两行血泪,从画中人的眼角淌下来……

我被自己的惊叫吓醒,冷汗淋漓。

天色已经泛青。祠堂焚画的时辰到了。

我浑浑噩噩地被爹娘带到祠堂。天空阴沉,飘着冰冷的秋雨丝。祠堂天井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族里的长辈,脸色肃穆,甚至带着点畏缩。正中青石板上,架起了一个小小的、松木搭成的柴堆。爷爷双手捧着那个紫绸包裹的画轴,站在柴堆前,像捧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仪式很简单,或者说,很仓促。族长念了几句含糊其辞的祭词,大概是祈求祖先保佑,化解灾厄之类。然后,爷爷颤抖着手,将画轴放在了松柴顶端。

火把递了过来。

就在爷爷手中的火把即将触碰到松柴的前一秒——

一阵突如其来的、极其猛烈的穿堂风,不知从祠堂哪个角落卷起,“呼”地一声刮过天井!

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吹得柴堆晃动,更吹动了那紫绸包裹的画轴!

包裹画轴的绸布,原本系得不算紧,被这狂风一吹,系带松脱,绸布的一角猛地被掀开、卷起!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尽管风雨晦暗,尽管距离好几步远——

我还是看见了!

看见了那幅画像!

画中人,穿着与我身上一模一样的靛蓝色土布新衣,坐在一张黄花梨太师椅上,背景是模糊的、似曾相识的屋宇轮廓。

而那面容……

那不是我的脸!

至少,不完全是!

画上的脸,比我更瘦削,颧骨更高,眉宇间有一种我绝没有的、属于旧式文人的沉郁和暮气。但眉眼轮廓,确与我有六七分相似。更恐怖的是画中人的神情——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仿佛看透一切又蕴含无尽深意的笑意。

和传说中太爷爷临终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而最让我血液冻结、呼吸停止的是——

就在我瞥见画像全貌、与画中那双用细笔勾勒、似乎带着某种活物的幽光的眼睛对上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画中人左侧的眼角下方,那用极淡赭石色渲染的阴影边缘,毫无征兆地,渗出了一点极其微小、却鲜艳刺目的……

鲜红色。

像一滴刚刚沁出的、饱满的——

血泪。

“不——!”

我的惊叫和爷爷惊恐的吼声同时响起。

爷爷手一抖,火把猛地杵进了松柴里。

“轰!”

浸了松油的木柴瞬间爆燃,赤黄的火舌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上紫绸和画轴!

火焰升腾,热气扑面。在跳动的火光中,我看到那幅诡异的画像迅速卷曲、焦黑、化为灰烬。画中人的脸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后一丝血色的痕迹也被吞没。

整个过程很快,只有短短十几秒。

火熄了,只剩下一小堆灰白的余烬,冒着青烟。雨丝落下,打在灰烬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祠堂天井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面色惨白,望着那堆灰烬,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和疏离,仿佛我身上已经沾染了某种不祥。

爹踉跄着上前,用一个准备好的陶坛,小心地将所有灰烬扫进去,封好坛口。他的手一直在抖。

仪式……结束了?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那幅画像最后一眼的景象——那张混合着我和太爷爷特征的脸,那诡异的笑容,尤其是眼角渗出的血泪——像最深刻的烙印,死死钉在我的视网膜上,钉在我的灵魂里。

祖训执行了,画像烧了。

可为什么,我丝毫没有感到“保平安”的轻松?

我只感到一股更深沉、更粘稠、更无处可逃的寒意,从脚下的青石板,从四周阴森的祠堂墙壁,从每一个族人避之不及的眼神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缠绕上我,勒紧我的喉咙。

债……总是要还的……

一笔一画……都记着呢……

瞎眼老人的话,如同诅咒,再次在耳边幽幽响起。

我看着爹抱着那个装着画像灰烬的陶坛,在爷爷和几位族老的陪同下,神情肃穆地、一步一步走向通往后山老井的侧门。

那口井,已经吞没了多少这样的灰烬?

而我的“债”,我的“画像”,真的随着这把火,烧掉了吗?

还是说,有些东西,一旦被“画”了出来,就再也无法抹去,注定要一代一代,在这看似被遵守的祖训之下,悄无声息地传递、偿还?

秋风卷着冷雨,扑打在我脸上。我穿着那身浆硬的新衣,站在祠堂空旷阴冷的天井中央,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我二十岁的人生,仿佛从今天起,才真正开始踏入一片早已为我准备好的、浓黑如墨的阴影之中。而这阴影的源头,就来自百年前,那个为自己画下最后一幅像、然后人和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太爷爷。

我的画像烧了。

可我觉得,画上的那个人,好像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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