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没有直接飞进镇子,而是像个远行归来的普通旅人,顺着官道,从正门走进了那“百艺争鸣之地”。
守门的已不再是往日懒散的老卒,而是两名眼神锐利、站姿挺拔的年轻护卫,修为在炼气中期,穿着统一的制式皮甲,胸口绣着一个简易的锤子与麦穗交织的图案——显然是清风镇自定的徽记。他们看到陈默这个生面孔,立刻上前一步,礼貌但带着审视地问道:“这位道友请留步,初次来清风镇?请问是访友、经商,还是路过歇脚?需要登记一下。”
陈默心下点头,管理得挺像样。他笑了笑:“访友。王大锤、李芊芊,或者苏教头,都行。”
听到这三个名字,两名护卫脸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王大师、李阁主或苏教头的朋友!失敬!您请进!” 其中一人立刻侧身让路,另一人递过一块小巧的木牌,“这是临时通行牌,可在镇内停留三日。若是长期居住或经商,需去镇务厅办理手续。”
“镇务厅?” 陈默接过木牌把玩着。
“就在镇中心,仙肴阁旁边那座新起的二层小楼便是。” 护卫热情地指路,“三位此刻应该都在镇上。王大师多半在工坊,李阁主在仙肴阁准备晚市的灵膳,苏教头可能在南场教习,也可能在镇务厅处理事务。”
陈默道了声谢,信步走进镇内。街道上车水马龙,比他暗中观察时更加热闹。两旁店铺琳琅满目,除了王大锤的工坊和李芊芊的仙肴阁这两个“巨头”,还有贩卖低阶符箓、丹药、灵草、普通法器的铺子,甚至有一家挂着“百晓生”幌子的茶馆,里面坐了不少修士,高谈阔论,似乎在交换情报。
变化真大。陈默心中感慨,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先朝着自己原本的小院走去。院子果然扩建了,篱笆墙内种了些灵蔬和花草,长势喜人,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院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
院内静悄悄的,正屋门关着。陈默神识一扫,屋内无人,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放着一套洗净的茶具。看来苏柒柒虽不常回来住,却一直保持着这里的整洁。他正打算转身去别处找,忽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院子角落那棵老槐树。
树梢上,一片比寻常槐叶稍大、颜色略深的“叶子”,微微动了动。
陈默笑了,伸出手指,对着那片“叶子”勾了勾。
那“叶子”僵硬了一瞬,随即飘然落下,在半空中灵光一闪,化作一个身着淡青色劲装、面容普通的年轻女子,轻盈落地,正是苏柒柒。她脸上戴着陈默以前给她炼制的简易易容面具,此刻眼神中带着惊讶、警惕,待看清是陈默后,惊讶化为难以置信,警惕却未完全散去,而是变成了更复杂的审视。
“你……回来了?” 苏柒柒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有些闷,但陈默能听出其中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刚回来。你这隐藏功夫见长啊,差点没发现。” 陈默打量着她,“在蹲点?镇上有事?”
苏柒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几步,隔着面具仔细看了看陈默,似乎想确认什么。片刻后,她才微微点头:“气息……变了,更强,也更……奇怪。看来北境之行,收获不小。” 她顿了顿,补充道,“镇上最近外来修士增多,鱼龙混杂,有几个形迹可疑的,我轮流在几个要点盯着。这里……毕竟是你住处。”
陈默心中一暖,笑道:“辛苦了,苏教头。走,带我去见见大锤和芊芊,顺便听听我走后,你们都搞出了什么名堂。”
苏柒柒点了点头,转身带路,边走边简洁地说道:“你离开约四月余。镇子变化,如你所见。王大锤工坊产出供不应求,带动了周边矿材、物流行当,吸引了不少匠人和低阶修士落户。李芊芊的灵膳效果显着,名声已传到周边几个小门派和家族,常有修士专程前来。黑煞……负责镇北灵兽园,兼……震慑。” 说到黑煞妖虎,她的语气有些微妙,“我根据你留下的《冰心涅盘诀》重修,并协助处理一些治安纠纷,教导有资质的孩童基础。目前镇子运转尚可,但……潜在麻烦不少。”
“比如?” 陈默问。
“觊觎工坊锻造秘法、灵膳食谱的。试探我们背后是否有‘高人’的。单纯想来捞好处或捣乱的。” 苏柒柒列举,“都被我们挡回去了。但最近,似乎有更‘正规’的势力在暗中观察,不像散修。”
两人说着,已来到镇中心的仙肴阁。此刻正值傍晚,仙肴阁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浓郁的异香飘散整条街,令人垂涎欲滴。门口排队的人比陈默之前看到的还多。
苏柒柒没有走正门,带着陈默绕到后厨小院。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王大锤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芊芊妹子,你这‘八珍蕴灵汤’的火候还得再精准点!上次老赵头喝了,说是差点冲破关隘,结果灵力躁动,在我工坊门口打了一趟拳才缓过来,把我刚淬好火的剑胚都震出纹了!”
一个温柔但带着笑意的女声回应:“王大哥,那是赵前辈自身积累已够,我的汤只是引子。下次我调整一下‘赤精草’的比例便是。倒是你,答应给我的那套‘五味调和鼎’的控火符阵核心,什么时候能做好?晚市招牌菜‘火焰灵脍’就等着它呢!”
“快了快了!就差最后一点‘星纹钢’的熔炼……哎哟!” 王大锤似乎碰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怪叫。
陈默和苏柒柒走进后厨。只见李芊芊系着围裙,正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氤氲灵气的灶台前忙碌,手法如行云流水。她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灵光,修为果然已至筑基,且根基之扎实圆润,令人侧目。比起之前那个温柔羞涩的酒馆姑娘,如今的她多了份沉静自信的大家风范。
王大锤则站在一旁,身材似乎更加魁梧,皮肤泛着健康的古铜色,肌肉贲张,气血旺盛如烘炉。他正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构件吹气,听到脚步声,扭头看来。
四目相对。
哐当!王大锤手里的金属构件掉在地上,砸起一溜火星。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嘴巴张开,下巴上的胡茬都抖了抖。
李芊芊也若有所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来。当她看到陈默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眸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手中的灵蔬都忘了放下。
“陈……陈默大哥?!” 李芊芊的声音带着颤抖。
“老……老板?!!” 王大锤终于吼了出来,声震屋瓦,差点把房顶的灰尘都震下来。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似乎想给陈默一个熊抱,又猛地刹住,搓着大手,激动得满脸通红,“您可回来了!俺们天天念叨您!北境那鬼地方没把您怎么样吧?您看看,咱这镇子,咱这生意!都没给您丢脸!”
陈默笑着拍了拍王大锤结实如铁的肩膀:“看到了,搞得有声有色,超乎我想象。干得漂亮!”
他又看向李芊芊,温和道:“芊芊,辛苦你了。这仙肴阁,名不虚传。”
李芊芊眼圈微红,用力摇头:“不辛苦,都是陈默大哥给的机缘。您平安回来就好!”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擦了擦手,“您还没用饭吧?我马上给您做几个拿手菜!”
“对对对!老板,今天必须好好喝一顿!不醉不归!我那儿还有前阵子淘换来的‘火灵烧’!” 王大锤兴奋道。
就在这时,陈默怀中的天机阁青铜罗盘,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并且散发出微弱的、只有陈默能察觉到的奇异波动!这一次,指针疯狂地转动了几圈,最终死死指向了——李芊芊刚刚放下的、那筐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准备用于烹饪的灵蔬!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其中几株颜色格外翠绿、叶片上有着天然银色纹路的“星纹兰”!
与此同时,罗盘边缘那几个古朴符号,亮度明显增加了一丝,并且开始有规律地明灭闪烁!
“嗯?” 陈默眼神一凝,立刻取出罗盘。
苏柒柒、王大锤、李芊芊也都看到了罗盘的异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老板,这是?” 王大锤好奇地问。
“北境得到的一件古物,似乎对某些特殊灵气或物品有反应。” 陈默盯着罗盘,又看向那几株“星纹兰”,“芊芊,这‘星纹兰’,你从何处得来?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芊芊看了看罗盘,又看了看星纹兰,思索道:“这是镇子东边三十里外‘落星坡’特产的灵草,不算特别罕见,是许多灵膳的辅料,有温和稳固灵力、增强食材灵气亲和的作用。我用的这批,是前天一个常来的采药人老孙头送来的,品相确实比往常好一些,但……也没什么特殊啊。”
她拿起一株星纹兰,仔细感应:“灵气充沛,生机盎然,银纹清晰……咦?” 她忽然轻咦一声,指尖泛起淡淡的温润灵光,轻轻拂过星纹兰的叶片。随着她的灵光注入,那叶片上的银色纹路,似乎极其微弱地……同步闪烁了一下?
若非陈默目力神识过人,几乎无法察觉。
而就在那同步闪烁的瞬间,他手中的罗盘,震动和光芒都达到了一个小高峰!指针甚至微微偏向李芊芊注入灵光的手指方向!
陈默、苏柒柒、李芊芊三人同时色变!
这星纹兰,或者说是被李芊芊以独特灵力(美食修仙系统转化而来的特殊灵力?)激发时的星纹兰,竟然能引起天机阁罗盘如此剧烈的反应?
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灵草!
王大锤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关窍,但看三人神色,也知道事情不简单,摸着脑袋道:“这草……有问题?难道是那个老孙头……”
陈默收起罗盘,压下心中的惊疑,对李芊芊道:“芊芊,这批星纹兰,暂时别用了。另外,想办法联系那个老孙头,我要见他,问问这草的采集地点和当时的具体情况。”
他又看向苏柒柒和王大锤:“看来,咱们的庆祝饭要稍微推后了。先弄清楚这罗盘和星纹兰的秘密。我总觉得,这东西的出现,可能不是巧合。”
清风镇的平静表面下,似乎随着陈默的回归和这意外的发现,开始泛起新的、更加隐秘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