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沈瓷递给顾临溪一个精致的礼服袋。深蓝色的西装，与他眼眸的颜色相得益彰，质感和剪裁比衣帽间里任何一件都要考究。
“换上，带你去个地方。”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不带商量。
顾临溪没有多问，默默接过。当他换好西装走出衣帽间时，等在外间的沈瓷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冰封的眸子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更深的、带着满意与独占意味的幽光。她走上前，亲手为他调整了一下领结，指尖不经意擦过他颈侧皮肤，带来一阵微麻。
“很适合你。”她低声说，像是在评价一件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车子驶向城中最负盛名的拍卖行。下车时，沈瓷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力道不容拒绝。拍卖厅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京城的权贵名流汇聚于此。他们的出现，再次毫无意外地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那些目光复杂地掠过沈瓷，最终定格在顾临溪身上，带着审视、好奇，以及难以掩饰的羡慕或嫉妒。
顾临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微微绷紧。沈瓷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挽着他的手稍稍用力，侧头在他耳边低语，气息带着冷香：“跟着我就好。”
她的声音奇异地抚平了他一部分不安。他跟着她，走向前排预留的最佳位置。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夹杂着低低的议论声。
拍卖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古董字画，珠宝翡翠。沈瓷偶尔会举牌，漫不经心地拍下几件，仿佛只是随手买些小玩意儿。顾临溪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目光偶尔扫过台上，大多时候只是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或者……偷偷观察身侧沈瓷的侧脸。在这样公开的场合，她依旧是绝对的焦点，从容，冷漠，掌控一切。
直到一枚宝石被推上展台。
那是一枚矢车菊蓝宝石戒指，主石是一颗深邃浓郁、如同高原晴空般的蓝钻，切割完美，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却柔和的光芒，周围镶嵌着一圈细密的无色钻石，如同众星捧月。它的蓝色，与顾临溪身上西装的颜色，甚至与他眼眸的颜色，都有着奇妙的呼应。
拍卖师报出起拍价，一个令人咂舌的数字。竞拍开始，价格节节攀升，显然这枚蓝钻是今晚许多人的目标。
顾临溪也被那抹纯净的蓝色吸引，多看了几眼。确实很美。
就在这时，一直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号码牌的沈瓷，忽然举起了牌子。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小幅加价，而是直接报出了一个远超市价、足以让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的价格。
一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顾临溪也愕然地看向她。
沈瓷却神色不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她感受到顾临溪的目光，侧过头，冰眸在璀璨灯光下映出他有些懵懂的脸。
“喜欢吗？”她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个人的耳中。
顾临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喜欢？如此昂贵的东西，他连拥有的念头都不该有。
然而，沈瓷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在短暂的寂静后，有人不甘心地试图加价。沈瓷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再次懒洋洋地举牌，报出了一个更加离谱的数字。
彻底的一锤定音。
全场哗然。那枚璀璨的蓝钻，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取下，放在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托盘里，恭敬地送到沈瓷面前。
沈瓷看也没看那价值连城的宝石，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顾临溪脸上。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她拿起那枚戒指，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顾临溪自己，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她拉过顾临溪的左手，不是戴在他的手指上，而是……直接将那枚尺寸明显是女戒的、象征着永恒与珍贵的蓝钻戒指，穿过了他衬衫袖口上那枚精致的、她亲自为他挑选的贝母扣！
戒指的指环恰到好处地卡在扣子与袖口之间，那枚深邃的蓝钻，就这样突兀又和谐地镶嵌在他浅蓝色的衬衫袖口上，像一个极致奢华又充满占有意味的装饰。
“这样，”沈瓷端详了一下，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枚蓝钻，让它折射出更耀眼的光芒，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宣告，“就不会掉了。”
她抬起眼眸，扫视了一圈周围震惊到失语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回顾临溪瞬间涨红的脸上，冰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笑意。
“很好看。”她评价道，不知是在说钻石，还是在说戴着钻石的他。
顾临溪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颊、耳朵、脖颈，无处不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戒指卡在袖口的冰凉坚硬的触感，能感受到周围那些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羡慕、嫉妒、难以置信，或许还有鄙夷，认为他不过是个被金主宠坏的玩物。
巨大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把手缩回来，想把那枚过于招摇的戒指扯下来。
可是，当他抬起眼，对上沈瓷那双深邃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丝隐约期待的眼睛时，他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她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归属。用一枚价值连城、无法忽视的蓝钻，将他牢牢地标记为她的所有物。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和……一种极其陌生的、扭曲的悸动。
在无尽的羞耻与慌乱之下，似乎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如此强烈地、不惜代价地占有和珍视着的……满足感，如同深渊中的幽火，悄然燃起。
他最终没有动。只是死死地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掩盖了眸中翻江倒海的情绪。他任由那枚冰凉的蓝钻贴着他的手腕皮肤，像一个美丽而沉重的镣铐。
沈瓷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却又隐忍挣扎的模样，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姿态优雅地站起身。
“走吧。”
她带着他，再一次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洗礼下，离开了拍卖厅。这一次，顾临溪感觉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袖口那一点冰凉的重量，存在感强得惊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目光，顾临溪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他怔怔地抬起左手，看着袖口那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钻石。
沈瓷也看着那枚钻石，然后目光上移，落在他依旧泛着红晕的侧脸上。
“不喜欢？”她问，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临溪沉默了很久，久到沈瓷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
他没有说不喜欢。
沈瓷的冰眸在昏暗的车厢内，亮得惊人。她伸出手，不是去碰那枚钻石，而是轻轻握住了他戴着钻石的那只手腕，指尖在他微凉的皮肤上摩挲着，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更深的占有。
“以后，戴着它。”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顾临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腕处是她微凉的指尖和钻石坚硬的触感。
（第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