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莲花楼内只余一盏小灯摇曳。
李莲花刚在窗边那张小床上躺下，隔间便传来了熟悉的窸窣声。
褚璇玑抱着枕头，赤着脚，熟练地摸了过来，掀开被子一角，像只归巢的雏鸟般钻了进来，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与以往下意识想要避开不同，这一次，李莲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暖香，柔软的身躯隔着薄薄的中衣贴在他身侧。
她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很舒适，无意识地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手臂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腰，脸颊几乎贴到了他的颈窝。
温香软玉在怀，李莲花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清晰地感知着她呼吸拂过锁骨的微痒，感受着她身体的曲线与自己紧密相贴。
所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推开，身体却贪恋这份温暖而无法执行。
他闭上眼，试图默念清心咒，却发现脑海里全是傍晚时分，那落在唇上微凉柔软的触感。
就在他心猿意马，几乎要被这甜蜜的煎熬逼得起身去冲个冷水澡时，怀里的褚璇玑却动了动。
她仰起脸，在朦胧的夜色里，用那双清澈依旧的眼睛看着他，语气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困倦，软软地说：
“莲花花，晚安。”
说完，她便重新埋首在他颈窝，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就这？
李莲花怔住了。
那股紧绷的弦猝然一松，随之涌上的，竟是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失落。
从前毒发时，她这般抱着他，他只感到温暖和安心，入睡得理所当然。
为何今夜，同样的怀抱，却让他心绪不宁，辗转反侧？
他垂眸，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嘴唇微微嘟着。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如同鬼魅般窜入他的脑海——
就一下，轻轻一下，像傍晚她对他做的那样。
这个念头让他口干舌燥，心跳再次失控。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向她光洁的额头靠近……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
动作猛地顿住，李莲花有些僵硬地偏过头，恰好对上一双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眼睛。
狐狸精不知何时蹲在了床脚，正歪着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纯粹的好奇。
李莲花：“！！！”
一股热气“轰”地一下冲上头顶，所有的旖旎心思在自家狗子这纯真又专注的注视下，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处遁形的窘迫。
他迅速躺正，一把拉高被子，连同发烫的耳朵一同盖住，内心一片哀嚎。
这都什么事儿！
而罪魁祸首褚璇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睡得香甜，甚至还无意识地往他怀里又贴紧了些。
李莲花感受着身旁传来的温暖与信赖，最终也只是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在一片混乱的心绪与狐狸精无声的“监视”下，缓缓沉入梦境。
次日，天光已大亮，平日里李莲花早已起身的时辰，今日他却罕见地仍躺着。
经过一夜煎熬，他直到天将破晓才昏沉睡去。此刻被生物钟唤醒，意识尚未完全清明，第一个感知到的便是怀中温热柔软的触感。
褚璇玑整个人几乎都窝在了他怀里，手臂依旧揽着他的腰，腿也不安分地搭在他身上，睡得小脸粉扑扑的。
若是从前，同榻而眠时他总是尽量保持着距离，璇玑一有醒转的迹象他便立刻起身，避免清晨的尴尬。
可今日……
李莲花垂眸，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那长长的睫毛，微张的唇瓣，还有透过薄薄中衣传来的体温和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心底无声叹息，手臂却诚实地收拢，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
就一会儿，他对自己说，再抱一会儿就好。
这种明知不该却舍不得放手的沉溺感，让他既懊恼又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怀里的褚璇玑轻轻哼唧了一声，卷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懵懂让她眼神有些迷离，她下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是在确认温暖源。
随后，她似乎彻底清醒了，仰起脸，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带着睡意的甜甜笑容：
“莲花花，早。”
一边说着，她一边如同往常那般手臂用力，攀着他的肩膀想要借力坐起。
这一动作让本就松垮的素白中衣领口顺势滑落，露出一片细腻如玉的肌肤。
李莲花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她的动作，于是，线条优美的锁骨，以及锁骨下若隐若现的细腻肌肤与柔和起伏，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
一股热气毫无预兆地直冲头顶，他只觉得鼻腔一热，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指尖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他……他竟然流鼻血了！
“莲花花！”褚璇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惊慌取代。
她立刻松开了攀着他肩膀的手，手足无措地凑上前，用自己的袖子去擦他鼻子下的血，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了？怎么流血了？是不是碧茶之毒又发作了？哪里不舒服？”
她越靠越近，那张写满担忧的俏脸在他眼前放大，身上清新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他鼻尖。
李莲花狼狈地偏过头，用指腹紧按鼻翼两侧止血，声音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窘迫：“没、没事！不是毒发！你……你别过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与躁动的内心。
李莲花啊李莲花，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简直是禽兽不如！
你也曾是阅尽千帆、定力过人的李相夷，如今对着一个不通世事、全心依赖你的小姑娘，竟连这点心猿意马都压不住……
他自诩心志坚定，可此刻，却偏偏生出这般会辜负她信任的念想，实在是……
褚璇玑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和他指缝间渗出的血迹，急得也跳下床，光着脚丫就要跑过来：“莲花花，你流血了，要看大夫！”
李莲花闻言，简直欲哭无泪，闷声急道：“我就是大夫！我……我这是上火！对，上火！你乖乖待着别动！”
他此刻最需要的是冷静，而她靠近的每一寸，都像是在他躁动的火上浇油。
褚璇玑看着他这副模样，虽然听了解释，但眼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她跪坐在床边，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小声确认：“真的……不是毒发吗？”
“真的不是！”李莲花斩钉截铁，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内心已是泪流满面。
这比毒发可丢人多了！
狐狸精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蹲在床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落在主人那副窘迫至极的脸上。
尾巴轻轻摇了摇，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带着某种了然意味的：“呜……”
李莲花：“……”
他感觉这辈子的脸，算是都丢完了。
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立刻、马上找点事情做，比如做顿好吃的哄她开心，来转移这要命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