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遗忘古树的方向走,沉默之藤越来越密集,有的缠在树干上,有的铺在地面,像张灰黑色的网。赵晓不小心踩上根贴地的藤蔓,脚底突然传来刺痛——不是倒刺扎的,是藤蔓表面的字硌得慌。她蹲下身,借着星芒看清了:藤蔓的根须上,竟长着细小的树语文字,只是所有笔画都倒着,像被人强行翻转的拼图。
“别说话”“没人听”“说了也没用”——夏野用齿轮手链拆解后,读出了文字的意思,声音里带着诧异,“这些字在否定自己!”银箔字母贴向藤蔓时,倒写的文字突然颤抖,像被戳中了心事,藤蔓的灰黑色也深了几分。
张岚赶紧翻开“文字病历”,老墨的批注在纸页上浮现:“文字倒长,是‘自我否定’的外化。就像人遇到不想面对的事,会捂住耳朵说‘我不听’,这些文字也在通过‘倒着长’,逃避被听见的可能。”她指着藤蔓的根须,“根须连着遗忘古树的根系,这些字其实是古树的‘心里话’,只是被恐惧扭曲了。”
赵晓掏出橡皮,指尖捏着粉色方块,轻轻往“别说话”上擦。星芒顺着橡皮渗入藤蔓,倒写的笔画像被水流冲正的落叶,慢慢翻转过来——“别说话”变成了“说话别”,再调整笔画顺序,终于拼成正常的“别说话”。奇妙的是,文字刚转正,藤蔓就剧烈抽搐了下,像打了个寒颤,表面的灰黑色褪去一小块,露出底下淡绿的原生色。
“有用!”陈凯眼睛一亮,蹲下身帮赵晓一起找倒写的字。他的斧柄刚碰到藤蔓,计时藤的声纹叶突然震动,叶片上浮现出星麟的轮廓——那是在星轨图书馆时,星麟鸣叫的记忆。陈凯突然想起什么,清了清嗓子,试着模仿星麟的鸣叫:不是尖锐的嘶吼,是低沉而温暖的共鸣,像山谷里的回声。
声纹叶立刻放大了鸣叫,声波里藏着的树语文字渐渐显形——是“别怕”。当这两个字飘向藤蔓,倒写的文字突然躁动起来,“没人听”的笔画开始松动,像要挣脱藤蔓的束缚。林默的平板显示,藤蔓的能量波动在减弱,“星麟的声音带着守护的力量,刚好能对抗恐惧!”
夏野趁机转动齿轮手链,银箔字母拼出“听”“我”“说”,贴在“说了也没用”的文字上。倒写的笔画在银箔和星芒的双重作用下,慢慢转正,组成完整的“说了也没用”。可文字刚成型,藤蔓又开始发抖,像在说“还是没用”。
“不是没用!”赵晓对着藤蔓大声说,“我们在听,而且记住了——记住你怕被忽视,记住你想说话,记住你不是真的想沉默!”她用橡皮在藤蔓上写下“我在听”,星芒顺着字迹流淌,将转正的文字包裹起来,像给它们披了层保护罩。
张岚的病历本突然发光,纸页上的文字与藤蔓的树语产生共鸣,浮现出段新的批注:“自我否定的根,是‘怕被辜负’。就像人说‘说了也没用’,其实是怕说了之后,真的没人在意。要让文字相信,被听见不是幻觉,被记住不是偶然。”
陈凯继续模仿星麟的鸣叫,声纹叶的声音越来越响,周围的藤蔓都开始颤动。赵晓和夏野分工,一个用橡皮转正文字,一个用银箔加固,林默则用平板记录文字转正后的能量变化——每转正一个字,藤蔓的灰黑色就褪去一分,森林里的光线也亮一分。
当最后一个倒写的“没人听”转正时,整片藤蔓突然安静下来,根须开始慢慢收缩,像在后退。赵晓的橡皮上,转正的文字发出暖光,与星芒融在一起,变成颗小小的光球,飘向森林深处——那是遗忘古树的方向。
“它在传递信号。”张岚说,“古树开始相信,真的有人愿意听它说话了。”
五人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藤蔓不再像之前那样缠人,反而会主动往两侧分开,给他们让路。林默的平板显示,前方的静音波强度已经降到最低,“快到遗忘古树了,它的‘心防’正在瓦解。”
赵晓握紧橡皮,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巨树轮廓,突然觉得那些倒写的文字,像曾经自卑的自己——怕说错话,怕被忽视,所以故意把“想说话”藏成“别说话”。而打破这种自我否定的,从来不是大声的反驳,是有人愿意蹲下来,把那些倒着的字轻轻转正,说一句:“我在听,你说吧,我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