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的台灯昏黄,把林默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电脑屏幕上,像块洗不掉的墨渍。屏幕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抖动得厉害,能看见石窟的声纹石,而镜头前的人,正是他自己。
“坐标已发,他们困在声纹石厅,五分钟后启动塌方程序。”视频里的“林默”对着麦克风说话,声音冷静得像块冰,手里的平板屏幕上,赫然是五人在石厅里的站位图。
“不是我!”林默猛地推开键盘,水杯“哐当”落地,水顺着桌沿淌下来,浸湿了压在桌角的照片——那是镜渊出口拍的合影,五人挤在一块,赵晓举着橡皮挡镜头,陈凯的胳膊搭在他肩上,笑得露出虎牙。
可被水浸湿的地方,陈凯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被墨汁晕开的画。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窒息感顺着脊椎爬上来——如果连照片都在“说谎”,那他记忆里的陈凯,那个会在他代码出错时骂“笨蛋”却悄悄递咖啡的人,是不是也假的?
“别信它。”张岚的手突然按在他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像块暖石。她从背包里翻出支录音笔,是石窟里随手录环境音用的,“老鬼说‘假记忆像糖纸,看着甜,一撕就破’。”
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沙沙的杂音后,传出林默急促的呼吸声,还有敲击键盘的脆响:“夏野,声纹石的频率被篡改了,我在设置反追踪,把假坐标发过去引开他们!”背景里能听见陈凯的吼声:“需要帮忙就喊,别一个人扛!”
视频里的“冷静”和录音里的“急促”撞在一起,像两记耳光扇在虚假的画面上。电脑屏幕突然闪了闪,视频里的“林默”开始卡顿,嘴角的冷笑僵在脸上,慢慢变成真实记忆里的焦虑——他当时正咬着下唇,手指在键盘上飞,生怕反追踪慢了一步。
“是声波制造的幻象。”林默抹了把冷汗,指腹蹭过照片上陈凯模糊的脸,“它知道我最怕什么——怕自己的代码害了大家,所以就造了个‘叛徒’的假象。”
赵晓蹲下来,用橡皮吸干照片上的水迹:“林默哥哥才不会呢。上次我玩具平板坏了,你修到半夜,还说‘晓晓的东西不能马虎’。”粉色方块擦过照片,陈凯的脸竟慢慢清晰起来,虎牙的弧度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陈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枚刻着名字的铜钥匙,指节泛白:“刚才我也……”他顿了顿,声音发哑,“脑子里闪过个念头,觉得你编程时总走神,是不是故意的。”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地上,林默的耳尖红了。他刚想说“不是”,却看见陈凯把钥匙递过来,柄端对着他:“但我记得,你每次走神,都是在算怎么让我们少走弯路。”
张岚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导进林默的平板,和那段伪造视频并排放在一起:“假的记不住细节,真的连你当时敲错的代码都录下来了。”她指着录音波形图上的一个尖峰,“这里,你把‘防御’打成‘妨御’,还骂了句‘该死’。”
林默看着那个错字的波形,突然笑了,眼眶有点热。原来那些被他视为“失误”的瞬间,早被同伴悄悄记在心里,成了戳破谎言的武器。
赵晓把橡皮分给每个人,让大家都在照片背面按个手印:“这样就算忘了,摸到这些印子,也知道是自己人。”五个深浅不一的指印叠在一起,像朵歪歪扭扭的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林默的平板突然弹出提示,声波检测仪显示“低频波强度减弱”。他把铜钥匙贴在屏幕上,钥匙的温度让某段代码突然高亮——是五人在石窟的声纹共振频率,他下意识存进去的。
“看来真心的碎片,能拼出防火墙。”夏野走过来,手里转着那枚刻着“夏野”的钥匙,“下一站,该去找剩下的‘记忆锚点’了,老鬼的纸条说,它们藏在我们最在意的地方。”
林默关掉虚假视频,把镜渊合影摆回桌角,照片上的五人笑得灿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铜钥匙,又碰了碰赵晓留在他手心的橡皮温度,突然觉得就算记忆真的生锈,这些藏在细节里的牵挂,也会像润滑油一样,让齿轮重新转起来。
旅馆的走廊里,挂着幅城市地图,某几个红点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那是齿轮盒底层纸条上标注的“记忆锚点”,正等着他们用真心去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