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寒气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夏野裸露的手腕发疼。她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散了,视线却死死黏在墙面上那块铁皮警示牌上——“禁止触碰冰柜”六个红漆字被冻得发脆,边角卷成了波浪形,像在嘲笑这拙劣的警告。
“老鬼说过,越扎眼的规矩越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夏野嗤笑一声,从工装裤口袋摸出团焊锡丝。这是她从汽修厂带出来的老伙计,锡线表面的氧化层泛着灰,却在低温里透着股熟悉的金属腥气。她捏着锡丝两端,借着指腹的温度揉软,突然发力塞进冰柜与柜体的缝隙。
“滋啦——”锡丝遇冷收缩,带着股韧劲往深处钻。夏野手腕翻转,用汽修厂学的“巧劲”一撬,锈死的柜门发出声痛苦的呻吟,“吱呀”弹开道缝。冷风裹着股福尔马林和铁锈混合的怪味涌出来,她眯眼往里看,心脏猛地一缩。
冰柜里躺着具冻僵的尸体,蓝色实验服被冰棱扯得变形,右手腕却露在外面。层薄冰下,枚齿轮形状的纹身清晰得刺眼——齿牙排列、中心圆孔的大小,甚至边缘那道细微的缺口,都和陈凯哥哥照片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疤痕。”夏野的指尖按在冰柜壁上,冰碴子硌得生疼,“是纹身。”她突然想起陈凯总摩挲手背上那道疤,说“我哥说这是记号”,当时只当是小孩的胡话,现在看来,那道“疤痕”分明是用特殊染料纹上去的,时间久了才褪成疤的模样。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红色警示灯在天花板上疯狂闪烁,把冰柜里的尸体照得忽明忽暗。夏野刚直起身,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人的脚步,是金属摩擦地面的钝响,像汽修厂那台报废的冲压机在动。
“触发防御机制了。”林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监控显示有‘东西’过来了,速度很快。”
夏野没接话,目光落在脚边那把扳手。这是她刚才在实验室角落捡的,锻造钢材质,握手处缠着层磨秃的黑胶带,沉甸甸的压手。她弯腰捡起,掂量的瞬间,突然想起十五岁那年,老鬼把这把扳手扔给她:“丫头,遇到搞不定的东西,先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家伙够不够硬。”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廊拐角处晃出个模糊的影子——两米多高的金属躯体,关节处裸露着齿轮,头颅是块没有五官的铁板,只有胸前嵌着块显示屏,红光闪烁,像头被激怒的机械兽。
“复制人。”夏野舔了舔冻得发干的嘴唇,突然笑了。笑意从嘴角漫到眼底,带着股汽修厂学徒特有的野劲,“正好试试新捡的家伙趁不趁手。”
她把焊锡丝重新塞回口袋,握紧扳手的瞬间,指腹摸到胶带下道浅浅的刻痕——是老鬼的笔迹,刻着个“野”字。当年她总弄丢工具,老鬼就在她的扳手、螺丝刀上都刻了字,说“刻了名,就是你的了,得护着”。
复制人已经冲到实验室门口,金属手掌拍在门框上,水泥碎屑簌簌往下掉。夏野突然侧身,避开它横扫过来的机械臂,同时看清了它后腰的齿轮组——和冰柜里尸体手腕的纹身一样,中心刻着个模糊的数字。
“07。”她默念着这个数字,突然想起陈凯哥哥的编号也是07。
通讯器里传来陈凯的急喊:“夏野!快躲开!它的动力核心在左肩!”
夏野没躲。她看着复制人再次挥来的机械臂,突然想起老鬼教她的“卸力招”——对付蛮力,就得用巧劲卸到它自己的关节上。她猛地矮身,扳手顺着机械臂的轨迹往上挑,精准卡进对方肘部的齿轮缝里。
“咔嘣!”
一声脆响,复制人肘部的齿轮被撬飞了一个,机械臂顿时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夏野喘着气后退,看着那台怪物在原地乱晃,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像她第一次在汽修厂拆报废摩托车,老鬼站在旁边笑:“丫头,拆机器和拆麻烦一样,得找对骨头缝。”
警报声还在响,红色的光打在夏野脸上,映得她眼底那点笑意越发清晰。她摸了摸冰柜门,冰面下那枚齿轮纹身仿佛在动,像在催促她继续往下挖。
“等着。”她对着冰柜低声说,像在对那具尸体承诺,也像在对远在天边的老鬼保证,“不管你们藏了什么,我都会拆开来看看。”
扳手在掌心微微发烫,夏野转身看向还在抽搐的复制人,突然举起工具,朝着它胸前的显示屏走去。
拆东西,她从来没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