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后是间逼仄的儿童房,墙纸褪成浅黄,贴满歪歪扭扭的涂鸦——红色的齿轮、蓝色的扳手、黑色的螺丝刀,都是夏野小时候的手笔,连她总把齿轮齿牙画成三角形的习惯都分毫不差。墙角堆着缺胳膊少腿的玩具车,车身上的齿轮纹和她记忆里父亲送的第一辆玩具车一模一样。
最显眼的是靠墙的穿衣镜,边框缠着粉色的塑料花,镜中映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蓝布褂子,白球鞋,手里举着块淡粉色橡皮——和赵晓手里的那块长得像双胞胎,连边角被啃过的缺口都一样。
“是小时候的你!”赵晓拽着夏野的衣角,指着镜中的女孩。那女孩正蹲在地上拼木质齿轮,手指捏着齿轮的动作、低头时额前碎发垂下的弧度,竟和夏野此刻盯着涂鸦的姿势完全重合,像场跨越时空的镜像。
夏野的呼吸突然滞住,尘封的记忆猛地涌上来——父亲说过,她三岁时总对着汽修厂的穿衣镜拆玩具,拆完又哭着让镜中的“娃娃”帮忙拼回去,还奶声奶气地说:“镜娃娃会修,比爸爸还快。”那时她不懂,为什么镜中的自己总比现实里的她先拼好齿轮。
镜中的小女孩突然停下动作,举起拼好的齿轮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齿牙间的阴影刚好拼出一行字:“怕对称的人,最早学会和自己玩。”字迹是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像出自孩童之手,却精准地戳中夏野藏了十几年的心事——她怕对称,却又忍不住对着镜子练习,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用自己的方式和恐惧和解。
眼眶突然发热,夏野试探着伸出手,指尖慢慢靠近镜面。镜中的小女孩也抬起手,小小的指尖与她的指尖在玻璃两侧对齐。就在即将相触的瞬间,镜子“咔”地弹开个暗格,弹出块指甲盖大的齿轮碎片。
夏野接住碎片,往齿轮徽章上拼——碎片的齿牙刚好嵌进“野”字最后一笔的凹槽里,严丝合缝。徽章上的“野”字彻底完整,在光下泛着层温润的光,像终于长齐了牙齿的孩子。
“原来你早就不怕了呀。”赵晓凑过来看,发现镜中的小女孩正对着她们笑,羊角辫歪在一边,像在说“恭喜你找到我”。夏野摸着镜面,冰凉的玻璃下仿佛还留着小时候的温度,她突然懂了父亲的用意——他没强迫她克服恐惧,只是在镜子里藏了个勇敢的自己,等她长大些,亲手拼起来。
儿童房的另一扇门不知何时开了,门把手上挂着串木质齿轮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响,像在催促。夏野把新得的碎片按进徽章,转身时,看见镜中的小女孩对着她挥了挥橡皮,像场郑重的告别。
赵晓突然把自己的橡皮往夏野手里塞:“姐姐拿着,两块橡皮一起,更有劲儿。”夏野捏着两块温度不同的橡皮,突然觉得那些缠绕多年的对称恐惧,早被小时候的自己悄悄拆成了碎片,只等现在的她,和同伴一起拼出勇气。
门外的走廊传来陈凯的喊声,带着点急:“夏野,快来!这有你爸的标记!”夏野握紧橡皮和徽章,跟着赵晓往外跑,经过穿衣镜时回头望了一眼——镜中的童年身影已经消失,只剩面普通的镜子,映出她此刻的背影,坚定得像块不会动摇的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