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脖子上的铭牌还带着布面的毛边,夏野捏着它的手指突然发起抖来。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猝不及防扎进她最不想碰的回忆里——妹妹夭折那天,母亲抱着布偶哭到晕厥,父亲蹲在医院走廊抽烟,烟灰烫穿了裤腿都没察觉。
“夏小雨……是你妹妹?”张岚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散什么似的。
夏野猛地把布偶塞回木箱,锁扣“啪”地扣上,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不关你们的事。”转身时撞翻了身后的铁皮柜,扳手、螺丝刀滚落一地,其中一把锉刀弹起来,擦着林默的镜片钉在墙上。
“你在害怕。”林默的声音冷得像办公室里的铁柜,“从看到布偶开始,你的呼吸频率变了,手在抖,说话带了气音——这不符合你‘野路子’的行事逻辑。”他捡起地上的地图,红笔圈住的“旧港区”被夏野刚才的动作揉出褶皱,“这个符号和布偶、和你妹妹有关,对吗?”
“滚!”夏野抓起扳手就往他脚下砸,水泥地被砸出个小坑,“少他妈用你那套狗屁分析揣度别人!我妹死了七年了,跟这破密室有什么关系?!”
“那就更该去旧港区。”林默没躲,镜片后的目光直直射向她,“如果密室在重现你的过去,那那里一定有你不知道的事——比如你父亲的债务为什么会牵连老鬼,比如你妹妹的布偶为什么会出现在老板的柜子里。”
“不去!”夏野的声音突然哽住,她想起母亲离开前说的话:“别查你爸欠了什么债,别问小雨的死有没有古怪,知道得越多,你越活不安稳。”这些年她像躲避瘟疫一样避开所有和“过去”有关的词,可这密室偏要把一切都扒开,摊在阳光下。
陈凯突然指着地图边缘的小字:“这里写着‘港区有船,午夜启航’。”他看了眼手表,“现在离午夜还有4小时,不管去不去,我们得先决定方向——留在这只会被后续机关困住。”
赵晓拽着夏野的衣角,小手湿漉漉的:“姐姐,我怕黑,但我更怕你一个人硬扛。”小姑娘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妈妈说,遇到难事别躲,躲了一次,以后每次都会想躲。”
夏野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想起妹妹下葬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三岁的小雨躺在小小的棺材里,手里还攥着这个布偶。母亲哭着说“是我没看好她”,父亲蹲在坟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布偶背后有字。”张岚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木箱,指着布偶后背的针脚,“你看,是用红丝线绣的,很淡,像后来补上去的。”
夏野凑过去,果然看见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港区仓库,船票在齿轮里。”字迹和老鬼账本上的如出一辙,却比之前的多了几分急切,像临终前的托付。
“齿轮……”陈凯突然看向夏野的工具箱,“你之前从钟表店拆的齿轮还在吗?”
夏野猛地想起那枚刻着“7”的齿轮,被她随手扔进了工具箱底层。她翻找时,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那块从卡车里找到的2019年硬币,边缘的数字被磨得发亮。
“现在有两个选择。”林默把地图铺平,“一是去旧港区找船票,二是留在汽修厂拆更多线索,但风险未知。”他的目光扫过夏野,“决定权在你,毕竟这些线索都和你有关。”
夏野捏着那枚硬币,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她想起老鬼总说“欠的债,早晚要还”,想起父亲消失前看她的最后一眼,想起母亲那句“别查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像只惊弓之鸟,躲了一路,逃了一路,可该来的,好像终究躲不过。
“去港区。”她把硬币塞回口袋,声音还有点发紧,却异常坚定,“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想让我还什么债。”
转身时,她看见赵晓悄悄松了口气,陈凯推了推眼镜,张岚露出欣慰的笑,连林默的眉头都舒展了些。夏野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至少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