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砾石地带仿佛没有尽头,每一块石头都吸收着烈日的光热,踏上去烫得脚底生疼。林晚的嘴唇已经干裂出血,水囊早已空空如也。她只能依靠清晨偶尔在岩石凹陷处找到的些许露水,和咀嚼那些耐旱植物苦涩的根茎来维持一点点水分。
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她知道,这是脱水的征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片摇曳的、如同水波般的景象。青翠的树木,蜿蜒的溪流,甚至还有模糊的屋舍轮廓……
是绿洲?!
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她几乎要哭出来。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用尽最后力气向那片“绿洲”奔去。
可是,她跑,那景象也似乎在后退。她停下,那景象依旧在不远处摇曳。始终保持着一段无法拉近的距离。
是海市蜃楼。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腿一软,瘫倒在滚烫的砾石上。
完了吗?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她仰望着被热浪扭曲的天空,视线模糊。老者的面容,药庐的烟火,河湾村的血色……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不。不能死在这里。
她挣扎着坐起身,从怀中摸出那个油布包裹的木盒。老太太临终前的托付,她还没有完成。老者的皮囊,她还没有来得及研习。
她重新系紧皮囊和木盒,用短刀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虚幻的蜃楼,虽然知道是假,但那个方向,或许冥冥中暗示着什么。
她不再奔跑,而是保存着体力,一步一步,固执地朝着蜃楼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干渴和疲惫疯狂地撕扯着她的意志。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晚,蜃楼渐渐消散在暮色中。前方依旧是无尽的荒凉。
就在她即将再次倒下时,脚下突然一空!
她惊呼一声,身体失控地向下滚去!原来她走到了一处被风沙掩盖的断崖边缘!
天旋地转中,她只来得及紧紧抱住怀中的皮囊和木盒,蜷缩起身体。
“噗——”
她重重摔落在松软的沙地上,虽然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依旧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发黑。
半晌,她才缓过气来,挣扎着检查自身。除了多处擦伤和剧烈的酸痛,似乎没有骨折。皮囊和木盒也完好无损。
她抬头望去,摔下来的断崖并不算高,但徒手难以攀爬。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被风蚀形成的、碗状的沙谷。
谷底,竟然生长着几丛极其耐旱的沙棘!上面零星挂着些干瘪瘦小、却真实存在的橙红色果实!
不是幻觉!
她几乎是爬了过去,颤抖着手摘下一颗沙棘果,放入口中。极度的酸涩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但那微弱的汁液和真实的触感,却让她激动得几乎落泪。
是真的!这里有食物,有水分!
她小心地采集着那些干瘪的果实,虽然酸涩难咽,却如同甘霖。她又发现沙棘丛的根部土壤似乎比其他地方稍微湿润一些。
她用短刀挖掘,向下挖了约莫半尺,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丝潮气!
虽然远不足以汇聚成水,但这潮湿的沙土本身,也能稍微缓解唇舌的焦渴。
她瘫坐在沙棘丛旁,小口吃着酸涩的果实,感受着那一点点水分和希望重新注入近乎枯竭的身体。
绝处逢生。
她抬头望着沙谷上方那片逐渐浮现星光的夜空,第一次觉得,这片冷酷的化外之地,似乎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慈悲。
今夜,可以在这里歇息了。
她靠在沙棘丛旁,怀抱着她的“财富”,在荒漠寒冷的夜空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