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晚被一种异样的寂静惊醒。并非没有声音——鸟鸣依旧,风声如常——而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仿佛山林本身都屏住了呼吸。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院子里空无一人,昨夜的露水在枯草上闪着微光。一切看似平静,但她脊背上的寒毛却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那是长期在危险中挣扎磨砺出的直觉,比任何清晰的证据都更可靠。
老太太还在昏睡,呼吸比前夜更加浅促,干枯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念着什么。林晚探了探她的额头,依旧滚烫。药石的效果似乎正在减弱,或者说,老人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不能再等了。她需要更有效的草药,或者……别的什么。老太太的病像一根逐渐收紧的绳索,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而院外那无形的窥视,更像是一把悬而未落的铡刀。
她将短刀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下袖中的钢筋。最终,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捆昨日收拾好的、用于熏窑的艾草和几味普通草药上。一个模糊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形。
她需要出去一趟,但不是去炭窑,也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她需要试探,也需要转移可能的注意力。
轻轻推开灶房门,林晚挎上那个破旧的篮子,里面放着那捆草药,故意让几根艾草散乱地露在外面。她像往常一样,低着头,脚步匆匆,但方向却不是村后上山的路,而是朝着村子中心的方向,走了不过百余米,便拐进了一条通往另一侧山坡的小径。
这条路她观察过,平时也有些村妇会去采摘野菜。她选择这里,是要让自己“出现”在一个合理的地方,用一个合理的理由——为生病的老太太采药。
她刻意放慢脚步,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果然,没走多远,她便感觉到一道视线从身后某处黏了上来。她没有回头,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真的有人盯着!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蹲下身,假装辨认着地上的植物,偶尔采下一两株常见的、并无大用的野草放入篮中。那背后的视线如芒在背,带着审视与探究。
就在这时,前方小路的拐弯处,传来了两个妇人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阿婆怕是真不行了,昨天桂芬姐去看,说烧得说明话呢。”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说道。
“唉,也是可怜,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不过你说,她这病得突然,前几天我看她还能自己出来喂鸡呢?”另一个声音带着疑惑。
林晚的心猛地一缩,立刻将身体隐入路旁的灌木丛后,屏住了呼吸。
“谁知道呢?年纪大了,说倒就倒。就是……”尖细声音压低了,“就是有人说,前几天好像看到她家院墙那边有影子晃过,不像咱村里人……”
“别瞎说!这年头……”
两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面的话听不清了。
林晚趴在冰冷的泥土上,浑身冰凉。流言已经起来了!虽然还只是模糊的猜测,但“不像村里人”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了她的神经。
窥探,流言……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危险信号。老太太的病,成了点燃猜疑的引线。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每多停留一刻,都会将老太太和自己推向更危险的境地。可是,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几乎将她撕裂。走,是不义;留,是绝路。
她在灌木丛后藏了很久,直到确认那窥视的视线似乎因为妇人的出现而暂时离开了,才迅速起身,沿着原路返回。她没有再假装采药,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回到院落附近,她依旧谨慎,绕到屋后,确认无人后才翻墙而入。
灶房里,一切如旧。她冲进主屋,老太太依旧昏睡着,对刚刚外界围绕她掀起的微小波澜一无所知。
林晚喘着气,看着老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又想起路上听到的流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慢慢滑坐在床边的地上,将脸埋进膝盖。
怎么办?
窗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山峦。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