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政府大楼,十八层。
这一整层,只为常务副市长办公室服务。
秦川第一次走进属于自己的新办公室时,也被这气派的场面惊了一下。
这片办公区的面积,都快赶上他之前在高新区管委会的整层楼了。
外间是秘书和助理的办公区,装修得体,但真正显示身份的,是那扇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才能打开的厚重红木大门。
推开门,是一个宽敞的内间。
右手边是会客区,一套黄花梨木沙发,配着一张树根茶台,身后的博古架上摆着几件看不出年代的瓷器和青铜器。
左手边,才是真正的办公区。
一张红木大班桌大得有些夸张,桌面光洁如镜。桌后是一张看起来就很贵的德国进口真皮大班椅。最引人注目的,是椅子背后的那面墙。
那面墙上不是书柜,而是一幅几乎占满整面墙的巨大电子沙盘。沙盘上,是整个江州市的全景三维地图,精确到了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
秦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从这个高度,正好可以俯瞰整个江州的中心广场和繁华的中央商务区。高楼大厦和穿梭的车流,尽收眼底。
这里,是整个江州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
“秦市长,您对这里还满意吗?”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小心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秦川回过头,看向贺远山书记亲自为他指派的新任大秘,据说经验很丰富。
女人名叫孟瑶,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兼具少女的清丽与成熟的风韵。
她今天穿着市府办公室统一配发的深蓝色女士西服套裙,但显然是精心改过的。合身的西装上衣收着腰,凸显出胸前的饱满。随着她有些紧张的呼吸,白衬衫显得有些紧绷。
下身是及膝的套裙,紧贴着臀部,露出一双套着超薄肉色丝袜的笔直小腿。
她的长发一丝不苟的在脑后盘成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脸上是精致干练的淡妆。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知性,但那双看着你时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妩媚。
此刻,孟瑶抱着一叠文件,有些拘谨的站在秦川身后,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
她是在秦川“血染颁奖台”事件后,从市政府研究室破格提拔上来的。对于眼前这个凭一己之力就把百年赵家拉下马,创造了联邦官场晋升神话的男人,她的心里对他十分崇拜。
“还不错。”秦川收回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就是太大了,一个人用,有些浪费。”
“这……这都是您的级别应有的待遇。”孟瑶连忙说道,她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将怀里的文件分门别类的轻轻放下。
她俯下身时,紧身的套裙勾勒出臀部的曲线,空气中,一阵淡淡的香气飘了过来。
“秦市长,”孟瑶直起身,恢复了专业秘书的干练模样,开始汇报工作,“按照您的吩咐,您上任第一周的所有对外拜访和应酬,我都已经替您推掉了。这是市府办公厅整理的,关于您目前分管的几个主要领域的工作职责和近期要务,请您审阅。”
“另外,贺书记特意交代,为了让您尽快熟悉情况,从今天开始,市政府所有正处级以上干部的任免、调动,相关的档案材料都会抄送一份给您过目。”
秦川的挑了挑眉。
常务副市长,虽然有协管组织人事工作的权力,但按规矩,没资格直接过问所有正处级以上干部的任免。贺远山这么做,无疑是在向他,也是在向整个江州的官场,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我贺远山,与秦川是政治盟友。
看来,那晚在病房里的“分蛋糕”大会,效果不错。贺远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了。”秦川走到那张象征着江州顶尖权力的大班椅前,缓缓坐下。椅子的皮质很软,坐上去十分舒适。
孟瑶看着坐在大班椅上,面容平静却自有一股沉稳气场的秦川,脸颊有些发烫。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强烈的吸引力。
她定了定神,从自己带来的那叠文件中,抽出最下面的一个积满灰尘的巨大泛黄档案盒,轻轻放在了秦川宽大的办公桌上。
档案盒的封皮是老式的牛皮纸,因为年代久远,边缘已经起毛。上面用苍劲的黑色毛笔字,写着一行大字。
——《关于江州市老城区历史遗留与综合改造工程的若干问题研究(绝密)》。
这几个字,透着一股沉重感,让办公室里崭新的权力气息,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秦川的目光,落在了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档案盒上,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
孟瑶看着秦川的反应,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履行秘书的职责,将实情告知。
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许多,带着一丝凝重:
“秦市长……这是我们江州拖了十几年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也是贺书记交代,您上任后,需要您亲自审阅的第一份文件。”
孟瑶的脸色有些发白,看着那个档案盒的眼神,带着一丝畏惧。
“老城改造,这个项目从十几年前第一任市长在的时候就开始提。前后规划方案出了二十几版,联邦、省里的拨款,陆陆续续也下来了几十个亿,但……全都石沉大海,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这个项目,是市里出了名的‘黑洞’和‘万人坑’。”
孟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项目牵扯的利益太复杂了。光是核心区域,就涉及到三万多户居民的拆迁安置。而那片区域里,又盘踞着江州本土几十家利益错综复杂的大小单位和家族。您知道的,我们江州本土的势力,历来排外又抱团,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贺书记的前一任、前前一任,还有……前前前一任,三位常务副市长,都想啃下这块硬骨头,为自己的履历添上重要一笔。”
“结果……”
孟瑶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和同情。
“第一位上任才三个月,雄心勃勃的成立了拆迁工作组,结果还没进场,就被几百个所谓的‘居民’堵在了市政府门口。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灰溜溜的被调去了省政协管文史资料,不到五十岁就提前退居二线了。”
“第二位学聪明了,想从外围突破。结果项目启动不到半年,就因为贪污受贿被省纪委带走,现在还在牢里。”
“至于第三位,”孟瑶的脸色更白了,她下意识的凑近了秦川一些,仿佛只有离这个男人近一点,才能让她感到安全。她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第三位,也就是您的前任,黄德坤副市长。他……他更惨。”
“他知道这里水深,根本不敢碰。结果前几天,他唯一的儿子,就在老城区的地界上,因为喝多了酒跟人发生口角,被人用刀给……给捅了。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一条腿废了,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过了。黄市长遭此打击,第二天就主动向省委打了报告,申请病退了……”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
秦川的办公室在市政府大楼里位置最好,风景最佳,能俯瞰全市。然而此刻,他却感觉,在那片繁华的城市景观之下,藏着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暗。
孟瑶看着秦川,眼中满是担忧。
贺书记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在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交到了秦川的手里。这哪里是什么倚重,这分明就是一道催命符,一个能毁掉任何人的淬毒蛋糕。
是考验?还是另有所图?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秦川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凝重或愤怒,更没有退缩。
这位年轻的常务副市长只是安静的听完她的讲述,然后,伸出手指,在积满灰尘的档案盒上,轻轻弹了弹。
“啪嗒。”
一声轻响,灰尘四散。
秦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有意思。”
他靠在大班椅上,看着眼前这个尘封了十几年的“地雷”,非但没有半分惧色,眼中反而燃起了斗志。
“又是本土势力,又是利益错综复杂……这剧本,我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他转头,看向身旁一脸担忧的孟瑶,突然开口问了一个让孟瑶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
“对了,小孟。我们江州最大的那个,也是最有名的夜总会,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孟瑶愣住了,她完全跟不上这位新领导的思路,“秦……秦市长,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秦川摆了摆手,嘴角微微上扬,“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孟瑶那张既担忧又困惑的俏脸,缓缓说道:
“你说,咱们这位贺书记,把这么大一份‘见面礼’送给我。”
“究竟是想看看,我这把刀,到底有多快。”
“还是说,他也想借我的手,去探一探,江州这潭水……到底有多深呢?”
孟瑶看着秦川脸上那深不可测的笑容,只觉得脊背发凉,让她不自觉的,绷紧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