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发展规划署副署长张伯仁办公室里那一声脆响,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一场席卷整个京城舆论场的风波,才真正拉开帷幕。
引爆点只是一本杂志——《新纪元》。
周一清晨八点半,当多数人还堵在京城三环,为新一周的工作烦心时,一篇专访文章已经通过《新纪元》的发行网络,送到了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文章发酵的速度,超出了周文海的预料,也让身在酒店的秦川,第一次见识到联邦顶层舆论场的威力。
……
上午九点。
联邦财经评论家,有“股市风向标”之称的吴晓波,在他拥有三千万粉丝的个人媒体账号上,率先发声。
他没做太多评论,只是截取了《新纪元》专访的核心段落,配上一句点评:
“很有趣。在一个据说连鸡蛋都讲究‘一地一码’、全流程可追溯的时代,一个关乎国运的百亿级战略项目,却能因为一句模糊的‘程序问题’被无限期搁置。我很好奇,扼杀一个未来的程序,和诞生一个未来的程序,究竟哪个,更符合我们所说的正义?这篇文章,值得每个从业者深思。”
这条动态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立刻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吴晓波的粉丝大多是金融、科技、政策领域的人群。
“吴老师说的太对了!我就是干项目审批的,别的我不多说,现在的大环境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高新区那个项目我有耳闻!简直是天才构想!把江州打造成数据时代的‘内陆港口’,这个概念提得太牛了!没想到居然被卡了?”
“楼上的兄弟,别天真了,这背后要是没点见不得人的利益交换,我把键盘吃了!什么狗屁程序问题,明摆着就是有人不想让这个项目成功!”
“细思极恐啊……文章里提到的那个‘数字时代的马六甲海峡’,简直是一针见血!我们的数据主权,真就在这帮官僚手里?”
不到一个小时,这篇文章就在各大社交媒体上传开了。
粉丝千万的财经大V、政策专家们纷纷下场。他们从各自的专业角度,解读这篇文章背后隐藏的信息。
“震惊!高新模式背后,是领先联邦五年的技术架构!这样的项目,谁敢卡?谁在卡?!”——《华夏经济周刊》首席记者张宏。
“深度解析‘内陆数字港’模式的可行性,结论:一旦建成,将彻底改写联邦数字经济版图!”——联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刘振东教授。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高新区项目的受阻,是否与京城某些同样布局数字经济的利益集团有关?动了谁的蛋糕?”——独立调查记者,李承鹏。
如果说,这些财经圈和学界的讨论,还只是在专业圈子里流传。
那么,接下来资本市场的反应,则让事情彻底走向了失控。
……
上午十一点,京城,华腾集团总部大厦,顶层董事局会议室。
“我认为,这不仅是一个项目,这是一个信号!”说话的是华腾集团的首席战略官,一个三十五六岁,穿着高定西装的女人,名叫李思雨。
她神情激动,眼中放光。
“秦川的这篇专访,听着是求救,其实是路演!他是在向全联邦的资本,展示一块前所未有的蛋糕!”
“各位请看,”李思雨快步走到大屏幕前,调出一份团队连夜赶出的评估报告,“根据我们的模型测算,一旦江州高新区得到这笔百亿基金,撬动的社会资本将是十倍,甚至百倍以上!它将成为未来十年,我们华夏联邦回报率最高的投资地!”
“而我们华腾,”她语气坚定,“现在就得冲进去,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否则,三年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里、百度他们,在那里享受我们错失的盛宴!”
同样的一幕,也在联邦各大顶级投行、科技巨头的总部上演。
红杉资本!高盛华夏!中金公司!
一个个在资本市场举足轻重的名字,都因为这篇专访而紧急行动起来。
无数电话从京城、沪上、港城打往那个不起眼的内陆城市——江州。
“喂?是江州高新区招商局吗?我们是红杉资本,想咨询一下关于‘数字丝路’项目的投资可能!”
“您好!我是中金公司的,请问能帮我预约一下你们的秦川主任吗?不不不,我们知道他现在在京城,我们是想表达一下投资意向!对!我们准备了三百亿!”
资本的嗅觉总是很灵敏。
他们从文章的字里行间,看到的不是困难,而是机会!一个被压制住的,价值巨大的金矿!
市场的疯狂追捧,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联邦发展规划署和它背后赵家的脸上。
他们试图用行政手段扼杀一个项目。
结果,秦川用市场的力量,给了他们最有力的回击!
……
相比外界的喧闹,联邦发展规划署大楼内的气氛却异常紧张。
副署长张伯仁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地上是紫砂壶的碎片和一本被撕碎的《新纪元》杂志。
张伯仁双眼通红,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砰!”他一脚踹在办公桌上,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废物!都是废物!”他抓起电话,对着另一头的公关部门负责人咆哮,“一篇报道!就一篇报道!你们连这点舆情都控制不住吗?!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他的秘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正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她看着自己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领导,此刻却像个输光的赌徒一样,心里闪过一丝鄙夷。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
“老张啊,我是商务部的老李,就是关心一下,网上说的那个高新区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是老同僚在小心试探。
“张署长!我是华腾的!我们想知道,对于一个受到市场如此热捧的项目,贵署为什么会认为是‘高风险’?!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是被挡了财路的企业家在质问。
“喂?是张伯仁副署长吗?我是《联邦日报》的记者,我们想就‘高新模式’的争议,对您进行一个独家专访……”——这是媒体准备补上致命一刀。
张伯仁手忙脚乱的应付着,从一开始的咆哮,到后来的敷衍,最后他不敢再接,直接拔掉了电话线。
他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头晕目眩。
他从一个猎人,变成了一个被舆论围剿的猎物。
所有事情,都在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滑落。
“不行……我必须……我必须给赵公子打个电话……”他喃喃着,颤抖地,拨通了那个他轻易不敢拨的号码。
……
京城,西郊,赵家大院。
书房内,檀香袅袅。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地方上来的泥腿子都搞不定!”
一个穿着高定西装,长相英俊,但满脸戾气的年轻人,正在发火。他正是赵家三代最受宠的嫡长孙,赵立言。
他的脚下,同样是一本被撕碎的《新纪元》杂志。
“哥,你发这么大火有什么用?”
在他对面,对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白丝绸长裙,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她没化妆,脸庞却很精致,眉眼清秀,自有一股古典韵味。
她就是赵家这一代最聪明,也最受老爷子看重的明珠——赵馨月。
此刻,她正坐在棋盘前,拈着一枚黑子,对着一副残局沉思。她对赵立言的怒火,好像没听见。
“我没用?!”赵立言像被踩了尾巴,指着赵馨月吼道,“要不是你非要拦着我,我早就动用关系,让姓周的那个老东西和他的杂志社在京城消失了!”
“消失?”赵馨月终于抬起头,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怎么用蛮力去捂盖子?”她冷冷地说,“你还没看明白吗?秦川这一手玩得很高明。”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他背后,站着整个资本市场,站着无数和他一样,对现有体制不满的改革派。你现在封杀《新纪元》,只会坐实我们的心虚,把所有中间派,都推到他的那边去!”
赵馨月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老槐树,轻声说。
“他利用了所有人都想改变的渴望,撬动了舆论。现在,他代表的是大势。任何试图挡路的做法,都只会被这股大势碾碎。”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他嚣张?看着他打我们赵家的脸?!”赵立言不甘心的吼道。
“不然呢?”赵馨月转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哥,我们都小看他了。”
“我之前只以为,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投机者,是陈岩在江州养的一条狗。”
“但我现在才发现……我们惹上的,可能是一头真正的过江猛龙。”
赵馨月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那个远在酒店,一手掀起风暴的年轻人的脸。
她嘴角竟浮现出一丝微笑。
秦川……
你,比我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赵家的老管家走了进来,神色凝重的对两人躬身道:
“大少,小姐。”
“联邦最高智库,国策研究院,刚刚公开发布了一篇由院长亲自署名的评论文章……”
“——《允许改革犯错,但不允许不作为——由‘高新之问’引发的思考》。”
“文章虽然没有点名,但矛头……”
“……直指发展规划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