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东海省的秋风带着寒意。
雷虎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里,按照秦川的安排潜伏起来,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给敌人致命一击。
东海大学的家属院,书房里灯火通明。
秦川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目光沉静的看着远处东钢集团那片灯火辉煌的厂区。
东钢附属医院是苏、范两家经营多年的核心利益点,也是掩盖爆炸案真相的防线。
雷虎虽然是把好手,但直接硬闯只会打草惊蛇,让对方第一时间销毁所有证据。
必须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拿到省里的授权,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把那里从内部掀个底朝天。
“得找个由头,把水搅浑。”秦川喃喃自语。
他迅速盘算,目光最后落在自己如今的身份上——省文联非遗项目负责人。
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萧阳,睡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即是萧阳带着几分宿醉和颓唐的声音:“老板,您这电话要是再晚来十分钟,我可能就酒精中毒,一睡不醒了。”
“给你个醒酒的机会。”秦川的语气很平淡,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我需要一份报告,一份能震动整个东海省医疗系统的深度报告。”
“报告?”萧阳那边瞬间清醒不少,“什么主题?”
“城市医疗资源的整合与优化配置。”秦川清晰地说,“我要你站在全省的高度,从民生、财政、管理等角度,去分析现行医疗体系,尤其是东钢医院这种大型国企医院存在的弊端。”
“报告里不用提查字,但要让每个看到它的人,都觉得再不查,东海省就要出大问题。”
电话那头的萧阳沉默了。
他被秦川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住了。
借着一份为民请命的报告,去获得调查医疗系统的权力,这招实在是高。
“老板……”萧阳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
“这份报告,要让省里的大佬们看到,还要让他们觉得,写报告的人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才。”秦川补充道。
“我明白了!”萧阳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积压已久的才华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老板,您就等着吧!一天!我只要一天时间!我保证,这份报告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
省文联那间尘封多年的小办公室,一夜之间,成了整个计划的核心。
萧阳彻底投入了进去。
他将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桌上的烟灰缸里很快堆满了烟头。在秦川的授意下,王雅的盘龙资本情报网络全速运转,海量的国内外城市医疗改革数据、东钢医院近十年的财务流水、药品采购记录等核心信息,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电脑。
他双眼布满血丝,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口中念念有词:
“……大型国企医院占用了大量公共医疗资源,却只承担了很少的社会医疗责任,已经成了问题!”
“……部分进口药物采购价和市场价差距巨大,利润流向不明,这是在系统性的掏空国有资产!”
“……改革势在必行,建议由省委牵头,成立联合调查组,对全省医疗资源,特别是东钢系医院,进行一次全面的摸底清查!”
犀利的观点和文字在他的笔下逐渐成型。
一天一夜后。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办公室时,面容憔悴、带着满身烟味的萧阳,将一份厚达两万字,标题为《关于东海省城市医疗资源整合与优化配置的深度调研报告》的打印稿,重重的放在了秦川的桌上。
“老板,幸不辱命!”
……
报告已经写好,如何将它送到该看的人手里,是更考验技巧的一步。
秦川的目标很明确——那位在苏范案中立场暧昧,如今却渴望政绩和权力的陈岩副省长。
下午三点,省委大楼下的一家咖啡厅。
秦川见到了陈岩的秘书张蕾。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穿着一身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套裙,画着淡妆,举止干练,眼神带着机关人员特有的分寸感。
“秦主任,久仰大名。不知您今天约我,是有什么指示?”张蕾的微笑很职业,保持着距离感。
秦川开启了【人心之镜】。
【姓名】:张蕾
【职位】: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科员(陈岩省长秘书)
【当前第一欲望】:渴望帮助陈岩省长在派系林立的省委站稳脚跟,做出突出的政绩。
【隐藏欲望】: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秘书工作,希望有机会能够下放到地方,成为独当一面的实权干部。
秦川笑了。
他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张秘书,时间宝贵,我就不绕弯子了。”
他将装有报告的牛皮纸袋推到张蕾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分量。
“这里面,是一份关于我省医疗系统改革的深度调研报告。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基层文化工作者的意见。”
“我相信,如果陈省长能看到这份报告,或许,会对他近期的工作,提供一些帮助。”
张蕾的眼神立刻警惕起来。她没有碰那个档案袋,只是微笑着说:“秦主任,您太客气了。省长的日程很满,这种匿名的报告,按照规定,我恐怕……”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秦川打断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张秘书,我知道,你想做事,陈省长更想做事。而这份报告,就是一个能让你们做成大事的机会。”
“城南新区的项目,因为苏范案被无限期搁置了。陈省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全新的、足够突出、又能惠及民生的政绩突破口。”
秦川的目光十分锐利。
“医疗改革,就是这个突破口。”
“这份报告,你今天交给陈省长,明天你就是省长面前的功臣。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有机会去地方独当一面了。”
“可如果你今天拒绝了它,明天,这份报告,就会出现在另一位省长的办公桌上。”
这番话让张蕾心中一惊。
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但眼神锐利的男人。
他不仅看穿了老板的困境,连自己心里最深的念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沉默。
一阵沉默。
最终,张蕾脸上重新挤出职业的微笑。她缓缓伸出手,将那个牛皮纸袋坚定地,收到了自己的手提包里。
“秦主任,”她站起身,冲秦川微微点头,“您的这位基层朋友,很有想法。我会……在省长心情好的时候,把这份意见呈上去的。”
……
当天夜里,省委副省长陈岩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陈岩疲惫地看完张蕾“无意中发现”的报告后,整个人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很震惊,接着就是激动。
“人才,真是个人才。”他拿着报告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精神为之一振,“这份报告数据详实,逻辑严密,观点切中要害。这哪是什么普通意见,这是一份解决大问题的方案书。”
“张蕾!你马上去查,写这份报告的人是谁!想尽一切办法,我要立刻见到他!”
三天后,东海省省委最高规格的专题会议上。
会议议程过半,气氛有些沉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副省长陈岩,突然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会议桌上。
“各位同志,我今天想提一个计划外的议题。”
陈岩的声音洪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最近,我收到了一份来自基层的深度调研报告。报告的内容,让人心惊。”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环视全场。
“报告指出,我省部分国企医院,已经成了独立王国,成了某些利益集团的提款机。监管形同虚设,腐败问题严重,损害了人民群众的利益,也成了我们东海省经济发展的阻碍。”
他的话,很有分量,引起了与会者的议论。
“我提议,立刻由省委牵头,联合卫生厅、纪委、财政厅,组成一个高规格的联合调查组。”
陈岩的目光最后落在省委书记身上,语气坚决。
“对全省,特别是以东钢附属医院为代表的大型国企医院,进行一次深度的医疗资源与管理效率摸底调查!我亲自挂帅担任组长。”
“这件事,必须查,马上查,一查到底!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决不收兵。”
会场里一片安静。
在陈岩这股决绝的气势下,即便是几个想开口反对的老牌常委,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最终,提议全票通过。
秦川,以非遗项目特聘专家顾问的名义,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个调查组的核心成员。
而就在省委的红头文件下发的同一时间。
东钢附属医院顶层的院长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面色阴沉的老人,狠狠地挂断了一个来自省委的电话。
他叫孙志海,是苏振邦最忠心的手下之一。
“调查组……呵呵,想查我?”孙志海看着墙上自己和苏振邦年轻时的合影,冷笑一声。
他抓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把机房里所有关于那批病人的原始数据、备份和出入库记录,不管是实体还是电子的,全部给我处理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要留。”
“记住,今晚之内,我要让它们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