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五天后的深夜。
东海省省委大院,纪律检查委员会大楼顶层的书记办公室还亮着灯。
周正雄靠在办公椅上,指间夹着一根没抽的烟,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
左手边是今天的《东海日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字标题很显眼——【我省将举办“光曜纪年东海-东瀛文化交流史”研讨会】。
右手边是一个黑色的优盘。
里面装着不久前京城赵家派来处理事情的人,亲自交给他的,一份关于秦川在江州官商勾结的材料。
一份是公开的挑战,一份是私下的把柄。
这两样东西,都指向了秦川。
“有意思……”
周正雄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笑了笑。
他在官场这么多年,见过不少高手过招,但这么直接的阳谋,还是第一次见。
秦川这一手,很厉害。
他没有去解释自己干不干净,而是另外开了一个局,把调查案件变成了学术讨论。
这就等于把所有人都关进一个房间里,然后点上了一把火。
赵立言想灭火?
行。但你只要一动,就等于承认火是你放的。你的每个动作都会被所有人盯着,你本人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赵立言要是不灭火呢?
那更好。秦川就能借着学术研究的名义,继续添柴,把火烧得越来越旺,直到把房间里所有心虚的人,都烤得自己跳出来。
“好一招釜底抽薪……”
周正雄把烟丢进烟灰缸,眼神变了。
他很清楚,秦川这招看着是冲着赵立言去的,其实也是在告诉他周正雄,告诉整个东海省的官场:
牌局已经开始了。
你们是想看着我跟赵家斗,还是自己下场,抓自己的牌?
周正雄拿起那个黑色的优盘,在手里掂了掂,冷笑了一声。
赵立言以为送来这份东西,是给了他一把能拿捏秦川的刀。
但他不知道,从秦川掀开研讨会这张牌开始,这把刀,就成了周正雄拿捏赵立言的工具。
周正雄慢慢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思考起来。
是时候了。
这潭水,已经被那个叫秦川的年轻人搅得够浑了。
水越浑,才越好摸鱼。
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没有犹豫,拿起那部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省文联主席王福明的号码。
……
与此同时,文联主席王福明正躺在家里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报纸和电视上的新闻他都看了,把他吓坏了。
秦川这个年轻人,胆子太大了!他一个非遗项目,怎么敢去碰“东海-东瀛”这种敏感话题?这不是在玩火吗?
要是上面怪罪下来,他这个主席肯定第一个倒霉!
他正想着明天一早就去找秦川,让他马上停掉这个疯狂的计划。
“叮铃铃!”
床头柜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声音在夜里特别刺耳,吓得王福明一哆嗦,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他手忙脚乱的拿起电话,看清来电显示上那个让他心头一紧的名字时,赶紧跑到客厅,用发抖的声音接了电话。
“周……周书记?!您……您这么晚还没休息?”
“福明同志啊,”电话那头,传来周正雄带着笑意但很有力的声音,“还没睡?是不是也在为你们文联这次的大动作,激动得睡不着啊?”
“啊?大……大动作?”王福明听得一头雾水,腿肚子都在发软。
“还跟我装糊涂?”周正雄在那头轻笑一声,“你们那个非遗项目组,要办‘东海-东瀛文化交流史’研讨会的事,全省都知道了!这个议题,提得好!很有高度嘛!”
“我们省纪委,最近也接到了一些关于历史遗留问题的举报。正愁没有切入点,你们这个研讨会,可以说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思路。”
“福明同志,你告诉项目组的同志,特别是那个秦川,让他们放手去干!大胆的研究!”
周正雄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还原历史真相,就是正本清源!这件事,我们省纪委是关注的,也是支持的!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人敢捣乱……”
“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嘟……嘟……”
电话挂了。
王福明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客厅,愣了一分多钟。
接着,他只觉热血上涌,整个人都激动得发抖!
省纪委书记……亲自打电话……肯定还支持?!还让他有事直接汇报?!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大靠山!这是送上门的政绩啊!
他之前还觉得秦川在惹祸,现在看来,那哪里是惹祸,分明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会!
“秦川……秦川!”
王福明激动得不行,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在他眼里跟福星一样的年轻人!
……
东海大学,家属院。
主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
秦川半靠在床头,闭着眼休息。
他旁边,顾婉清刚洗漱完,身上披着一件丝绸睡袍,正跪坐在床上,小心翼翼的为秦川胸口渗血的伤口换纱布。
经过一夜,这位平时清冷的女教授,平添了几分妩媚。
睡袍的领口敞开,随着她的动作,能看到白皙的皮肤。她那张没化妆的脸上,眼角眉梢带着一丝柔情。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秦川。
当她用棉签擦拭伤口边的血迹时,呼吸无意中拂过秦川的胸膛,让秦川的身体有了些反应。
“别乱动。”
顾婉清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脸颊泛红,她娇嗔的瞪了秦川一眼,声音又软又糯,“你伤还没好,再乱来,我……我就把你赶出去。”
秦川闻言,只是笑了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任由那柔软的身体在自己怀中挣扎了一下。
“嗡……嗡……”
这时,秦川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王福明打来的。
秦川看了一眼怀中脸红的女人,示意她安静,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喂,王主席,这么晚了,有事吗?”
“秦川!我的秦老弟!好消息啊!”
电话那头,传来王福明激动到变调的声音,他把刚才周正雄的话,添油加醋的学了一遍,尤其是最后那句“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更是重复了三遍。
“你听到了吗?是周书记!省纪委的周书记亲自给我打的电话!他支持我们!他让我们放手去干啊!”
听着王福明语无伦次的汇报,秦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一切,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了,主席。”秦川的语气很平淡,“您早点休息,具体的工作,明天我再向您汇报。”
说完,不给王福明继续激动的机会,就直接挂了电话。
怀中的顾婉清,此刻已经完全听傻了。
她震惊地抬起头,看着秦川,结结巴巴的问道:“周……周正雄……他……他怎么会……”
“他不是在帮我。”
秦川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只是想借我的手,去动一个他早就想动,却一直没机会动的脓包而已。”
“我们,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顾婉清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只觉得一阵心慌。
这个男人,竟然连省纪委书记的心思,都算得清清楚楚。
“那……那我们现在……”
“现在?”秦川低头,看着怀中女人微微张开的嘴唇,戏谑地笑了笑。
“现在,当然是……养精蓄锐,准备看一出好戏了。”
他一个翻身,将惊呼的女人重新压在身下,床铺随之轻晃。
窗外,夜色更深了。
东海省这盘棋局的水,已经被彻底搅浑。
而真正的棋手,才刚刚开始落子。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股暗流,已经悄悄伸向了秦川的软肋。
一场金融上的绞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