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飘得满径幽香,墨兰满心想着方才与齐衡畅谈的余韵,转身时没留意廊下转角的阴影,竟直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撞上微凉的锦缎,手腕被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扣住,她惊得抬眼,恰好对上顾廷烨似笑非笑的眸子。
“嘶——”脚下骤然传来一阵刺痛,墨兰身形一歪,脚踝处的麻胀感瞬间蔓延开来。
顾廷烨扶着她的胳膊,力道不重却足够稳妥,眼底却带着几分嘲弄:“四姑娘倒是步履匆匆,莫不是急着去找小公爷,连路都顾不得看了?”他低头瞥了眼她微微扭曲的神色,语气转凉,“方才诗词说得头头是道,‘不逐繁花艳’喊得比谁都响,怎么转头就忘了自己说的话?”
墨兰咬着唇,疼得额角冒出汗珠,却仍强撑着辩解:“顾公子说笑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顾廷烨打断她,指尖松开她的胳膊,转而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稳,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四姑娘才情是有,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与其费尽心机讨好旁人,不如踏踏实实守住本心——别总想着攀高枝,好高骛远的下场,未必如你所愿。”
话音落,他便抽回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桂树深处,只留下墨兰孤零零站在原地,脚踝的疼痛愈发剧烈,连站立都困难。
“可恶!”墨兰咬着牙,又疼又气,顾廷烨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可脚下的剧痛让她连追上去理论的力气都没有。她扶着廊柱慢慢坐下,正想喊丫鬟,却见长柏提着袍角匆匆走来。
“四妹妹?你怎么坐在这儿?”长柏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连忙上前询问。
“长柏哥哥!”墨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眶瞬间红了,“我崴了脚,疼得走不动路,你快背我回院子!”
长柏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神色严肃:“这可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兄妹,岂能行此逾矩之事?我这就去叫老妈子来背你。”
“不行!”墨兰急得提高了声音,脚踝的疼加上方才顾廷烨的羞辱,让她彻底没了平日的温婉伪装,“等你叫来老妈子,我这条腿都要废了!不过是背一下,有什么逾矩的?你就是迂腐!”
长柏被她突如其来的厉色惊住,往日里墨兰总是柔柔弱弱、恭恭敬敬,这般泼辣直白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
“长柏哥哥,你今日若不背我,”墨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带着威胁,“我就四处去说,你见死不救,连亲妹妹崴了脚都不肯帮忙,让父亲母亲、祖母都评评理,看谁的不是!”
她知道长柏最看重名声,素来循规蹈矩,这般威胁定然管用。
果然,长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墨兰疼得冷汗直流的模样,又想起她方才的狠话,终究是妥协了。他别扭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你……你上来吧,莫要乱动。”
墨兰心中一喜,忍着疼慢慢爬上他的背。长柏的脊背宽阔坚实,带着少年人的清瘦,却稳稳地托住了她的重量。他脚步笨拙地往前走,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可不许乱说话,这只是权宜之计……”
“知道了知道了!”墨兰趴在他背上,脚踝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心中却暗自得意——这盛长柏,果然是吃软不吃硬。她抬头时,恰好瞥见不远处桂树后露出的一角月白锦袍,想来是顾廷烨还没走远。
墨兰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意,故意提高声音:“长柏哥哥,还是你疼我!不像有些人,只会说些风凉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桂树后的顾廷烨听着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冷笑,转身彻底消失在阴影中。
而这一切,都被躲在假山后的明兰看在眼里。她看着墨兰从温婉淑女瞬间切换到泼辣威胁的模样,又看着长柏一脸窘迫地背着她离开,心中暗暗惊叹——原来这才是四姐姐真正的样子,平日里的温顺谦逊,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这般能屈能伸、敢作敢为,倒比她想象中厉害得多。
长柏一路将墨兰背回西跨院,刚把她放下,便逃也似的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你好好养伤,莫要再提今日之事。”
墨兰坐在榻上,揉着脚踝,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今日虽被顾廷烨羞辱了一番,却拿捏住了长柏的软肋,也让顾廷烨见识了她的另一面——想来往后,他们也不敢再轻易小瞧她了。
西跨院的暖阁里早已燃上了驱寒的炭火,林噙霜听闻墨兰崴了脚,急得团团转,刚迎出门就看见长柏背着女儿匆匆走来,连忙上前接过:“我的儿!这是怎么了?疼坏娘了!”
墨兰被扶到榻上,林噙霜蹲下身轻轻揉着她红肿的脚踝,眼眶泛红:“好好的怎么会崴了脚?是不是有人推你?还是走路不小心?”
“娘,不碍事,就是转身时没留意撞了下。”墨兰靠在软枕上,语气带着几分委屈,眼角却藏着一丝得意。
长柏站在一旁,脸色依旧有些不自然,讷讷道:“四妹妹是不小心崴了,我……我把她送回来便先回去了。”说罢便想告辞。
“长柏留步。”林噙霜抬眼叫住他,脸上满是赞许,“今日多亏你了。我这墨儿,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关键时候倒有股韧劲,竟能说动你这个守礼的哥哥背她回来,真是厉害。”她太清楚长柏的迂腐性子,能让他打破“男女大防”,墨兰定然是用了些手段。
墨兰抿唇一笑,没接话——母亲最懂她的心思。待长柏匆匆离开后,她立刻拉着林噙霜的手,急切地问:“娘,我崴脚的时候,齐小公爷在哪儿?他知道我受伤了吗?有没有说什么?”
林噙霜见女儿这副模样,心中了然,替她掖了掖被角:“你呀,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小公爷。方才听丫鬟说,齐小公爷已经回府了,想来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不过你也别急,”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算计,“你受伤是个好机会,既显得柔弱可怜,又能让齐小公爷知道你是为了赏花(暗合与他畅谈的余韵)才不小心崴脚,更能博得他的怜惜。”
“娘说得是。”墨兰眼中一亮,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那我要不要让人去给齐小公爷递个话?就说我崴了脚,怕是几日不能去书房上课了。”
“傻丫头,不必刻意。”林噙霜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齐小公爷温文尔雅,又与你谈得来,书房里少了你,他自然会问。到时候让丫鬟‘无意间’提起你崴脚的事,他若是有心,定会亲自来探望。这般顺水推舟,才显得不刻意,也更能让他记挂你。”
墨兰连连点头,心中的急切渐渐平复:“还是娘想得周全。我就怕他不知道,白白错过了机会。”
“放心吧,娘已经让人去打听了,齐小公爷今日在花园与你聊得甚是投机,对你的才情很是欣赏。”林噙霜握住女儿的手,语气笃定,“你这一步走得好,既让长柏欠了你个人情,又能借受伤的由头拉近与齐小公爷的距离,比平日里刻意讨好管用多了。只是那顾廷烨……”
提起顾廷烨,墨兰脸色沉了沉:“别提他了!我撞进他怀里,他不仅不帮忙,还说我好高骛远,故意讥讽我!”
“顾廷烨心思深沉,又出身侯府,素来眼高于顶,不必理会他。”林噙霜安慰道,“咱们的目标是齐小公爷,只要能牢牢抓住他的心,顾廷烨的态度无关紧要。你安心养伤,娘这就去让人准备些精致的点心,若是齐小公爷来了,也好招待。”
墨兰含笑应下,靠在榻上,心中满是期待。她相信,只要按母亲说的做,齐小公爷定会来看她,到时候她再好好展现一番柔弱温婉的模样,定能让他对自己愈发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