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现在身体还十分虚弱，《罪己诏》的字数不算太多，可是皇帝中间停了好几次， 才算写完。
写完之后，皇帝就让秦淮将墨迹还没有完全干的《罪己诏》，拿给陈直几人看了。
几个人看到《罪己诏》几个字，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这是要保太子啊。
《罪己诏》的内容十分简单，无非就是他登基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对不起天下百姓，不成想却疏忽了对太子的教育。
以至于太子性情乖戾，做事冲动。
总之养不教，父之过，千错万错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他儿子年纪小，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也只会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问题。
若是从前，陈直看见这《罪己诏》上的内容，就要开始阴阳了。
可如今看着皇帝那呼吸都有些费劲儿的模样，他也怕自己骂的太尽兴，皇帝嘎巴一下没了。
嗫嚅了几下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夏俊义扯了扯衣袍，摇头制止了。
皇帝也懒得管几个人的小动作，趁着他们现在不敢骂自己，开口道:“将这罪己诏传出去，晓喻天下吧。
另，太子身子孱弱，难堪大统，即日起，降太子为朔方郡王，三日后就藩。
七皇子仁孝纯深，性情宽厚，辅政三载，卓有成效，即日起，立为太子，着礼部与太常寺择吉日，行册封礼。”
七皇子闻言，直接跪地道:“儿惶恐，儿臣能力远不及大哥，处理政务也多有生疏。
还请父王三思，收回成命。”
皇帝却直接闭上了眼，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秦淮哪里还看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开口对着七皇子劝道:“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就算是为了陛下安心，您就答应吧。”
话是对着七皇子说的，敲打的却是屋子里的所有人。
降太子为朔方郡王的圣旨下到东宫的时候，收到消息的太子妃，刚带着孩子回到东宫。
她与太子是结发夫妻，不管太子今日后，要面临何种处置，她都会陪着一起。
东宫的旨意，是秦淮亲自去宣的。
太子原本都觉得自己活不成了，旨意一下，他大概就得奔赴黄泉了。
谁知道旨意下来，只是将他降为了郡王，连庶人都不是，依然有食邑和封地，虽然地方偏远了些，可日子总也不会太差。
而且降位的理由还是因为他身体孱弱，没有精力处理朝政，所以陛下再三思量之后，这才忍痛，将太子降为了朔方郡王。
秦淮宣完旨，悄悄提醒道:“郡王，陛下如今病重，太医说陛下不能再生气。
所以现在朝中的几位老大人，什么都没敢说，陛下为了您，亲下了《罪己诏》，您与王妃，这三两日就收拾好细软，快些离开吧。
时间长了，恐生变故。”
朔方郡王说不出自己心中现在是个什么滋味，从他接二连三被人为难陷害，他爹只冷冷告诉他，这是帝王的必经之路时，从他偏袒老三时，他就对皇帝失了几分孺慕之情。
再后来，他失去了一个孩子，又失去了自己的腿，他身在太子之位，看似无比尊贵，却又一无所有。
如今他爹宁可下《罪己诏》，都要保住他的性命，他说不动容是假的，可这点儿动容，又不足以消除这二十几年，父子之间产生的那些隔阂。
王妃见他们都不用死了，一时喜极而泣:“还好，还好，能活着就好，朔方虽然寒冷了些，日子也不如长安。
可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处，日子总是可以过下去的，我这就带人去收拾东西，秦总管说的对，我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看着自己妻子因为自己不用死而开心地落泪的模样，朔方郡王也柔和了神色，对她道:“委屈你和孩子，日后要和我一起吃苦了。
把我们的银票都带上，一些金银细软的，能拿就拿，不能拿就算了，一切等我们到了那边之后，再做打算。”
消息传到凉州的速度也不算慢，因为《罪己诏》总得传到各州，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小稻看着《罪己诏》，就茶楼的管事来回话，这才知道，太子好像谋反了，但是皇帝有意包庇，这才下了《罪己诏》，把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小稻有些不解，等人走了之后，她才开口道:“太子的腿都伤了好几年了，从前都忍了，只要他自己不犯大错，谁也没有办法把他怎么样，他为什么要造反呢？”
麦子也不清楚原委，但是还是说道:“兴许就是突然不想忍了呢？话说太子造反之前，可还发生过其他事情？”
红豆突然问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三年前薨逝的？”两个人一愣，很快小稻就问道:“你的意思是，太子隐忍几年，是为了等出皇后的孝期？”
麦子在心中算了一下，这才道:“算时间，确实刚出皇后的孝期，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红豆没忍住叹了一口气，道:“连造反都得等皇后孝期结束，这样的太子，也算得上是至纯至孝了，如何就落到了这步田地呢？”
麦子也道:“一直听闻太子性情暴戾，可也从来没有见太子欺压过什么人，听闻太子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去宫外跑马，再去演武场与人切磋。
太子有如今的名声，只不过是因为太子不赞同世家再把持朝政，得罪了世家，这才一直被那些人算计，还失了贤名罢。”
小稻也说道:“哎，太子也就是太心急了些，世家盘踞多年，哪是一夕之间可以瓦解的。
如今大兴科举，已经开始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世家的影响力，几代人努力才能见到成效的事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土崩瓦解的。
你们说，太子会是什么下场呢？被幽禁？还是被贬为庶民？
《罪己诏》都下了，总不会还被赐死吧？”
红豆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陛下有意保太子，可你仔细想一想，历史上有几个活着的废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