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县丞后面每次都要悄悄观察许久,确认了这新来的县令足够谨慎小心,且对这件事情有一追到底的决心之后,才不动声色地引他们发现藏在县衙后院的线索。
可也不知道是他们的运气太差了些,还是时机未到,每次他们都以为马上要见到希望了,就总会出现意外。
接连六位县令出事儿之后,董县丞发现自己好像也被人怀疑了。
在第六位县令意外坠马死亡后,他从酒肆喝的醉醺醺地回到家,就发现自己家里,里里外外都被人翻过了。
也幸好他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不然黄泉路上的冤魂,只怕还得多他一个。
在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董县丞觉得就算是为了稳妥起见,那县衙的密室也不能再这样放置下去了。
于是趁着新县令还没有到,背后之人也暂时消停了之后,他偷摸钻进县衙后院,将竹轩的那道门给封死了。
张庆山到达甘泉县之后,董县丞一度觉得要想为之前那些亡魂申冤,是看不到希望了。
张庆山这个人,胆小懦弱,没有一点儿上进心,日日都只知道对着郭锴摇尾乞怜,哪里看得到半点骨气。
他那个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出身商户,眼里只看得到利益,借着自己夫君是县令的便利,在这甘泉县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显然没少挣钱。
董县丞都怀疑,就这么两个东西,哪里来的勇气敢拒绝户部尚书的招揽呢?
就从他们来到了甘泉县之后的行事来看,户部尚书要是真愿意招揽他,他怕是会感动到恨不得直接跪下来叫爹。
董县丞这下子彻底心死了,或许这就是他们甘泉县的命吧,天下战乱多久,他们这里的百姓就颠沛流离了多久。
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没多久,又有人想借着他们这个地方生事,到时候这片土地,怕是要再次经历战乱。
这寻常人只是想要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怎么就如此难呢?
董县丞只好暂时在心中将此事给压了下去,专心做一个老酒鬼,但是他从来不敢喝多,只怕酒后胡言,被人套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张庆山的家人全都搬来甘泉县没多久之后,张庆海就借着喝酒的名义找上了他。
刚开始两个人在一起确实只是在喝酒,不过后来熟了一些后,张庆海就开始给他灌酒。
给他灌酒也就算了,自己酒杯里的酒,他还总会偷摸倒掉。
论怎么假装喝了酒,他是行家,张庆海那点把戏在他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他于是也好奇起来了张庆海的目的。
于是他也配合着张庆海,喝“醉”了几次,果然,每次他醉酒后,张庆海总会问他一些问题。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但是每次总能扯到之前出事儿的六位县令身上。
董县丞起初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实在是瞧不上那一家子人的做派,一家子加起来,就没有一个能上台面的。
之前那么多心思缜密的人都没能逃过暗算,这一家子虽然有些毛病,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董县丞也并不想看到他们送了命。
可是慢慢的,董县丞也琢磨过来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儿。
张庆海套他这些话,那就说明张庆山来甘泉县的目的,也是查清这些事情,张庆海肯定是得了自己大哥的授意。
他们一家人不合常理的行事,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虽然他看不上张庆山,但是不得不承认,张庆山是唯一一个暗中一直在调查,却一直都没有出事,反而取得了郭锴信任的人。
这样的行事风格,显然更适合他们自保。
于是在又一次“醉酒”后,董县丞告诉了张庆海三个字,灯下黑。
董县丞原本以为张庆海后面还会继续套他的话,可是张庆海什么都没有说,后面再找他喝酒的时候,也没有再套他的话。
这下董县丞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这张庆海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那天之后,也不套自己话了。
可要说他们知道了什么吧,他也从张庆海脸上看不出来,他还是之前那副在他面前的模样,并没有任何改变。
最后还是董县丞忍不住,开始套起了话:“你这后生,怎么不和我玩灯下黑了?前些日子你和我喝酒可一点都不实诚。”
张庆海见他主动开了口,笑嘻嘻地说道:“我这点儿小把戏,都不够老爷子您看吧,我这不是关二爷门前耍大刀嘛,没意思。
再说了,哪能一直灯下黑啊,早晚也得见着亮不是?”
董县丞听了张庆海的意思,猜测他们可能已经把东西找到了,于是没忍住开口道:“你……你们……”
张庆海直接给董县丞倒了杯酒,继续道:“哎,今天我来找您喝酒的,天大的事情交给旁人去愁,咱俩就安心当个酒仙儿。”
董县丞这下心里更笃定了,他们肯定是把东西找到了。
仅仅凭借他三个字的提醒就找到了,比之前的几个人都要反应迅速,他之前实在是看走了眼。
但凡他早一点看穿这家人的伪装,早一点提醒他们证据在哪里,他们也不必在这甘泉县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天知道这么久的时间,那私兵已经壮大了到了什么规模,他又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耽误了多少事情。
张庆海见他情绪低落,面上不见半点儿喜色,猜到他想的可能有些多,于是道:“董老哥,我听说这酒,放的时间越久,味道越醇香。
我侄女也和我说过,这叫时机到了,要是没有这存放的时间,这酒也出不来这酒香。
不管什么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酿酒需要的时间更久,不过放的时间再久,也得便宜了我们两个人,你尝一尝,这可是十年的陈酿。”
张庆海算是把想要说的话全都告诉了董县丞,至于要问董县丞什么事情,那也得等他大哥把账彻底整理清楚了再说。
张庆山带着几个孩子整理了几天证据之后,把需要的东西全都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