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乔闻言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林少白。
林少白却目光认真地看向她,继续说道:“陈斌是我大学时的室友,以前关系确实不错。”
他语速平缓,“但后来,你知道的,我被剽窃事情发生后,我对任何人都不再报以信任,和过去的朋友基本上都断了联系。”
林少白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然后抬眸,视线与沈北乔交汇。
“但是,因为我和你说过……我不想再做那个格格不入的人了。”
林少白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人。
既然决定了不再格格不入,他便从恢复基本的人际往来开始着手。
曾经他认为这些社交是负担。
但现在他隐约明白,或许只有重新学会与更多人接触,重新练习信任与交心的能力。
当他站在她面前时,才能更自然地让她感到舒适自在。
若再往深处想,一个值得托付的爱人,总该是懂得包容、学会信任的。
这些他缺失的功课,希望如今补上还不算太晚。
“所以,”林少白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迟疑的意味,“我试着主动联系了一些以前的朋友。陈斌是第一个。”
他讲到这儿,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似乎不太习惯这样剖析自己的行为和心路历程。
沈北乔微微一愣,这话她当然也还记得。
林少白当时突然对她说了那么一句,却又没有任何解释。
此时他再度提起来,倒是让沈北乔确认这句话应该是对她说的。
于是想了想,沈北乔轻声说道:“哇……林导,这很好啊。”
林少白微微别开视线,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些:“嗯。对,其实……感觉还不错。”
气氛安静了一瞬,林少白再度抬头似乎又有什么话说。
但和沈北乔对上视线后,他还是先说了句,“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她依次品尝了几道菜,清蒸鱼火候恰到好处,红烧肉油而不腻,时蔬清炒爽脆可口,能看出陈斌确实在厨艺上下过功夫。
然而,当她夹起那道油焖大虾时,放入口中,味道却明显逊色不少,虾肉有些过老,酱汁的调味也略显平淡失衡。
她立刻明白了这道菜,大概出自林少白之手。
刚才陈斌那挤眉弄眼,示意操作台上另一件围裙,就是暗示她刚才在厨房里忙碌的,不止他一个人。
沈北乔面上不动声色,如同品尝其他菜肴一样,细嚼慢咽,然后自然地又夹了一筷子旁边的青菜,神色如常。
一直用余光紧张关注着她反应的林少白,见她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借着这个间隙,林少白整理了一下思绪,终于将话题引向了今晚的一个重要目的。
他端起杯子,神色郑重了些:“金像奖的事,再次恭喜你。实至名归。”
“谢谢。”沈北乔放下筷子,也端起杯子,迎上他的目光。
“这件事,我也正想找机会谢谢你,你是特邀评委,这次获奖你肯定也努力了很多。”
林少白摇了摇头,语气诚恳:“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是你的表演征服了大多数评委。”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从身旁的座位上拿出了一个包装雅致的丝绒盒,递到沈北乔面前。
“本来说给你的获奖礼物,拖着拖着到现在要变成生日礼物了,虽然明天才是正日子。”
沈北乔笑着接过,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也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大小相近的方形丝绒盒,推到了林少白面前。
“这么巧?”她眉眼弯弯,“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本来想着,感谢你在金像奖上的付出。”
“但现在,也算庆祝你开始新的尝试。”她指的是他联系旧友的改变。
这下轮到林少白诧异了,他没想到沈北乔也会准备礼物。
不过他还想借着蝴蝶胸针为由头,把豆瓣那件事告诉沈北乔。
于是林少白点点头,对着沈北乔说:“你可以先看看这个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沈北乔听完,也就笑着说,“那我不客气了。”
说着打开了盒子,打开的那瞬间,看着丝绒布上的蝴蝶胸针,沈北乔的脸上第一时间闪过的不是欣喜而是错愕。
这反应完全在林少白的意料之外,让他准备解释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间,心也跟着微微一沉。
然而,不等他开口询问,沈北乔已从短暂的错愕中回过神。
她抬起眼,唇边重新漾开笑意,那笑容里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意味,“林导不若也打开看看我的礼物?”
林少白依言打开,却发现沈北乔推过来的那只盒子里,看清里面静静躺着的物件时,他整个人也怔住了——
那竟然,也是一枚精心设计的蝴蝶胸针!
林少白凝视着眼前的胸针良久,忽然低笑了一声。
如果这世上真有命运,它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答案推到他眼前。
他不能再怯懦了。
“其实,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沈北乔听着林少白把关于一直在找寻“南梁”的事说出来,忽然想起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这现实与虚幻的交织,让她不禁恍惚。
重生一世,这其中的因果纠葛,或许真的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悄然安排。
而这边,林少白说罢,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捏了捏手心,有句话在唇齿间辗转太久,此刻终于要挣脱束缚。
林少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着耳膜,喉结轻轻滚动,终于吐出了第一个字:“那……”
音节落下的瞬间,退路尽断。
他像亲手解开铠甲的士兵,将最柔软的咽喉暴露空气中,成为引颈受戮的羔羊,等待着她审判的刀锋落下。
“那天我说,不想再做格格不入的人。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当时没有勇气说完。”
可是他没什么好后悔的。
林少白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一并呈上:
“我想成为的,是能与你契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