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替身。我自己来。”
穿过淅淅沥沥的雨声,沈北乔听见自己的声音。
侯森源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那双总是难以窥探情绪的眼睛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或许是赞许,或许是别的。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拿起对讲机:“各部门准备!先走一条!”
然后才回过头看向她,“好。先走戏,安全第一,感觉不对立刻停下。”
这下紧皱的眉头转移到了小孙身上,但沈北乔答应了,她也自然不能说什么。
退到了一旁,小孙咬着唇,拿起手机,拨打了闻妤的电话。
沈北乔外面套着一次性雨衣被护送到了山上,马就慢悠悠地被驯马师牵着,跟在她身后。
到了木屋前,沈北乔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驯马师的示意下,先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让马匹能看到她。
她放缓了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放低,用平静而稳定的目光与它对望片刻,见马没有什么应激反应,她才缓步靠近。
先摊开掌心,让马儿嗅闻她手上沾染的气息。
“乖,没事的……”她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只是下雨而已,我们一起走一段,很快就结束。”
见马儿没有表现出抗拒,她这才慢慢地将手贴上它湿润的颈侧。
她没有用力,只是用掌心温热而干燥的部分,沿着它颈部的肌肉纹理,缓慢抚摸,帮助它放松。
“好孩子,”她持续低语,“我知道路不好走,我们会慢一点的,相信我。”
她能感觉到手掌下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一些,马匹甩头的频率降低了,甚至将头微微向她这边偏了一点。
在驯马师的指导下,她保持着这种接触,稳步移至马身左侧。
她一手继续轻抚马颈,另一手熟练地抓住马鞍的前桥。
左脚利落地踩入马镫,借助腰腹核心的力量,一个流畅的摆动,轻盈地翻身上马。
坐上马鞍后,她并未立刻催马前行,而是继续用小腿内侧轻柔地贴靠马腹,手中的缰绳被她轻轻扯住。
随后,她微微俯身,再次拍了拍马的颈部,低声道:“好了,我们慢慢走。”
马儿在她的驾驭下,试探性地迈出了步子。
尽管湿滑的地面仍让它步伐谨慎,但在沈北乔持续的低语和牵引缰绳下,它似乎找到了节奏,表现得越来越平稳。
见一人一马磨合完毕,侯森源也叫出了开始。
试戏试了两遍,第一遍沈北乔在马上略显的放不开,第二遍就好了很多。
总之两遍都很安全的完成了。
这让被闻妤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确保沈北乔的安全,等她过来的小孙长舒了一口气。
“好,准备实拍!”
侯森源看到走戏顺利,心下也很满意,退到了监视器后面,他拿起喇叭喊道。
场记打板声响起:“《元十娘》第三场一镜一次,Action!”
元十娘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在雨雾中渐渐模糊的木屋,眼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一丝决然。
她一拉缰绳,扯了扯右肩上的包袱,轻喝一声:“驾!”
马儿开始沿着山路向下小跑。
细雨,谢风,青山,骏马,带着斗笠的女侠,以及在山风中猎猎作响的衣袂。
侯森源近乎痴狂地看向镜头,呼吸都屏住了。
这画面太完美,太完美了!
元十娘拉着缰绳,俯下身子,让马儿能跑的更快一些。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这个镜头会成为他最满意的作品……
侯森源正这样想着。
突然,远方灰蒙蒙的天幕猝然被一道刺目的闪电猝然撕裂,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要震裂山石的炸雷。
这突然起来的声响,让沈北乔胯下的骏马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
它的前半身猛地扬立而起!
它双蹄腾空,肌肉虬结的脖颈疯狂甩动,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能让马背上的沈北乔被掀飞。
监视器后,侯森源“腾”地一下猛然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得向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原本因前两次试戏顺利而稍显松弛的片场气氛瞬间粉碎。
围在监视器旁的人群心脏集体漏跳一拍,愣怔了骇人的数秒,随即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才猛地炸开。
“我x!!”副导演的脸霎时白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嘶声吼了出来,“医疗组!快!医疗组!!”
不远处待命的医护人员一个激灵,抓起急救箱就踉跄着要朝坡道下方冲去。
副导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也要跟着冲过去,“来几个人,跟我过去稳住马!快……”
“先等一下!”侯森源的声音陡然响起,瞬间截断了副导演的话头。
“还等?!这xx不能等了!要出事的!”
副导演这次彻底急了,扭头吼了回去,虽然两边剧组都有做防护,但摔下来也不是开玩笑的。
侯森源却只是示意他看屏幕。
那头,沈北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要将她猛地抛离马鞍。
她下意识地试图抓住缰绳,却差了一点,抓了个空。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她,世界在她眼中倾斜旋转。
沈北乔却没空管这么多,她猛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猛烈摇晃的视界中,她猛地收紧,腰腹力量瞬间爆发,死死的勾住了脚蹬。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的鞋还死死地卡在了脚蹬上。
借助脚蹬微弱的牵绊和强大的腰力,沈北乔硬生生将自己失控下坠的身形在空中滞了一瞬!
就趁着这样一瞬,她的双手猛然朝缰绳握去,这一次她的手没有再抓空。
粗糙的麻绳瞬间勒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她仿佛毫无知觉。
身体借力后像绷紧的弓弦般回弹,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重新拉向马背。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在周围人的眼中,只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被猛地抛起,在空中差点坠出一道弧线,却竟又如一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险之又险地重新贴回了疯狂颠簸的马背上!
“老天!”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终于有人失声惊叫,他低头,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然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