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沙浸骨,暗室筹谋
黄沙不是飘,是灌。
像无数被炮火焙热的细针,顺着加沙地带断壁残垣的每一道裂缝往里钻,把北加沙的天空染成浑浊的土黄色。阿拉伯胶树的焦黑树桩上,还挂着半片被履带撕裂的树皮,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 —— 不是草木的生机,是死亡的余响。昨天傍晚,伊斯雷尼国的 “捷豹” 装甲集群碾过这片绿洲边缘时,连最耐旱的胶树都没能逃过,履带齿嵌进树干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像巨兽啃过的伤口,在沙尘里泛着冷硬的光。
地下三十米,指挥室的厚重铁门把风沙与炮火都隔在了外面,却隔不断空气里的紧绷。潮湿的土腥味混着机油的刺鼻、薄荷水的清凉,还有淡淡的火药味,在逼仄的空间里交织。荧光屏的光忽明忽暗,蓝绿色的光晕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像给肃穆的氛围镀了一层冷色。卡沙蹲在全息沙盘前,指尖轻轻划过那些闪烁的红点 —— 每一个红点,都是一辆 “捷豹” 坦克,是伊斯雷尼国最新部署的钢铁毒蝎,正盘踞在北加沙的命脉上。
他的指尖有一层薄茧,是常年握枪、挖地道磨出来的。划过沙盘时,力度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沙盘上的全息投影把北加沙的地形缩成微型,绿洲的绿色、地道的灰色、装甲集群的红色,在他眼前铺展开来。他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加沙的土地是有记忆的,它记得每一粒沙的位置,也记得每一个为它流血的人。” 那时候他才十岁,跟着祖父在难民营的帐篷里,看祖父用炭笔在硬纸板上画地道图,炭灰落在祖父布满皱纹的手上,像现在沙盘上的红点,密密麻麻,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们在等沙尘暴过去。” 舍利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杯口飘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 —— 是她昨天从难民营仅存的小菜园里摘的,现在加沙的新鲜植物比子弹还珍贵。她走过来时,头巾下摆扫过控制台,沾着的尘土簌簌落在地上,那是昨天她带队加固南部地道时蹭上的,裤脚还沾着几块湿泥。递水时,卡沙瞥见她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未愈合的小伤口,结着浅褐色的痂,是被地道里的碎石划的。
“摩萨德的人已经进了南部难民营。” 舍利雅接着说,声音压得很低,“昨天阿卜杜勒老人传来消息,他们穿着平民的衣服,拿着登记表,说是‘登记救济物资’,其实在查我们的补给通道 —— 他们在找地道的入口。” 她的指尖落在控制台的一个按钮上,没有按下去,只是轻轻贴着,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南部同胞的体温。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不是因为地下的潮湿,是因为担心 —— 她的表妹还在南部难民营,上次见面时,表妹还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给她塞了一块自己烤的麦饼。
卡沙接过水杯,薄荷的清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底的沉郁。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荧光屏突然 “滋啦” 响了两声,画面瞬间变成一片雪花,紧接着又恢复正常,只是那些代表 “捷豹” 集群的红点,闪烁得更频繁了。
“又是电子压制!” 越塔猛地一拍控制台,掌心的力道让桌上的螺丝刀都跳了起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眼睛,但挡不住眼里的怒火。“这群混蛋把‘苍鹭 tp’的干扰范围扩了三倍!民用频段全被屏蔽了,刚才我试了五次,连难民营的紧急频道都接不通!”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屏幕上跳出一串杂乱的波形图,像被狂风搅乱的水面。
越塔的桌上堆着一堆零件 —— 废弃的手机外壳、旧玩具的电机、拆下来的汽车电路板,还有几罐不同颜色的颜料。那是他改装 “蜂鸟” 无人机用的材料,每一架无人机的翼展只有十厘米,机身都是他亲手用胶水粘起来的,外壳上的迷彩也是他一笔一笔涂的。他拿起桌上一架半成品的无人机,指尖蹭到了未干的土黄色颜料:“这些‘蜂鸟’本来能穿透两层干扰,现在……” 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心疼很明显 —— 这些无人机花了他半个月,每天只睡三个小时,连吃饭都在焊零件。
卡沙的目光扫过围坐的核心成员,像在清点每一份力量。里拉正坐在角落,用一块浸了机油的布擦他的 pKm 机枪。机枪的枪管泛着冷光,“黎埠雷森” 四个字是他自己刻的,用的是一颗报废子弹的弹头,刻的时候手被划伤了,现在枪管上还能看到一道浅浅的划痕,和字迹交叠在一起。他擦得很轻,布划过枪管时,动作慢得像在抚摸老朋友:“这枪陪我打了三年,上次在拉法口岸,它救了我一命。” 他抬头时,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现在倒好,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先被电子干扰憋死。”
徐立毅坐在最里面,戴着一副左边镜腿用胶布缠着的老花镜,正伏在一张纸质地图上写写画画。地图的边缘已经磨破了,上面除了红笔圈画的线条,还有很多铅笔的修改痕迹,密密麻麻,像一张细密的网。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的 “古地下水道” 标记处顿了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快用完的红笔,又画了一道弧线。“老花镜是去年在旧货市场淘的,” 他曾跟卡沙说,“那时候还能买到新的,现在……” 现在加沙的市场里,只有武器和废墟。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带着学者的专注,也带着战士的坚定:“‘捷豹’的履带间距是 2.4 米,反坦克地雷的埋设深度要控制在 0.8 米,才能刚好炸断履带。”
利腊则蹲在地上,给 “冰雹” 火箭炮的弹头做最后的校准。她的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火药 residue,指尖因为常年拧螺丝、调整部件,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扳手,轻轻转动弹头尾部的旋钮,动作精准得像在做手术。“‘风哨’手雷的沙粒我筛选过了,” 她头也不抬地说,“要干燥,粗细均匀,这样拉环时发出的声音才像响尾蛇 —— 伊斯雷尼的士兵怕这个,去年在加沙城,一颗‘风哨’就把一个班的人引开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那些冰冷的武器,都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风。”
卡沙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指挥室瞬间安静下来。他站起身,指节轻轻叩了叩沙盘边缘,发出 “笃笃” 的声响,像在敲击一扇尘封的门。“徐参谋,” 他的目光落在徐立毅身上,“还记得我们上个月拆解的那枚未爆的伊斯雷尼钻地弹吗?”
徐立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推了推老花镜,快步走到沙盘前:“您是说弹体里的风向传感器?”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的绿洲位置点了点,“那些传感器能根据气流变化调整钻地角度,精度能达到 0.5 米 —— 伊斯雷尼人靠这个精准打击我们的地道入口。”
“不止。” 卡沙转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泛黄的图纸,纸边已经发脆,用透明胶带粘了好几处。那是他祖父留下的 1948 年地道结构图,上面用阿拉伯文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其中几个被红笔圈出的 “风眼” 位置,格外醒目。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图纸上的 “风眼”,像是在触摸祖父的温度:“我祖父说,1948 年,他们就是靠‘风眼’躲避炮火 —— 风从‘风眼’吹进来,能带走硝烟,还能预警外面的动静。”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像在传递一种力量:“《羲经》里说,‘巽为风,风随风’。风没有形状,没有重量,却能穿透最坚硬的墙。伊斯雷尼人靠钢铁和火力硬推,我们就用风的方式进去。” 他拿起一支红笔,在全息沙盘上画出三条交错的弧线,弧线像风的轨迹,把 “捷豹” 集群、南部难民营和老风车的位置连了起来,“‘风行计划’,分三步走。”
荧光屏的光映在卡沙的脸上,他的眼神很亮,像沙漠里的星星。里拉停下擦枪的动作,利腊放下手里的扳手,越塔的手指离开了键盘,徐立毅和舍利雅都凑了过来。指挥室里很静,只有通风口传来轻微的 “呼呼” 声,像风在低语。他们知道,这个计划不仅是为了打赢这一场仗,更是为了守护那些在难民营里等待和平的人,为了 “帕罗西图”—— 那个在他们心中酝酿了多年的、没有战争的国家。
“沙漠的风知道每一块石头的位置。” 徐立毅突然说,这是他从一本旧的阿拉伯谚语集里看到的。卡沙点点头,握住了沙盘旁的一个金属盒子 —— 里面装着祖父留下的一枚旧勋章,勋章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鸟。“风会带我们过去的。” 他说,声音坚定,像在对所有人承诺,也像在对这片饱经苦难的土地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