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道深蓝:数据里的阴影
加沙地带北部的地道深处,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三种恒定的气味 —— 泥土的腥甜、金属的锈味,还有队员们身上挥之不去的硝烟气息。龙元?卡沙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金属指挥台,每一次敲击都与全息投影的蓝光闪烁形成微妙的共振。台面上摊开的电子沙盘正实时回溯昨夜 “沙石阵” 的防御数据,淡蓝色的光影里,代表伊斯雷尼装甲旅的红点像被掐住触角的蚂蚁,在电磁干扰区里毫无章法地乱撞,可每当它们即将触碰到游击队隐蔽工事的虚拟轮廓时,又会像被无形的手拽住般突然转向。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龙元的目光落在沙盘边缘的时间轴上,指尖划过昨夜 23:17 那个关键节点 —— 彼时利腊的火箭炮小队已在预定位置埋伏了整整四小时,队员们连呼吸都压得比风声还轻,可那队本该运送弹药的伊斯雷尼补给车,却偏偏在距伏击圈三百米处拐进了一条废弃公路。他皱了皱眉,指节的敲击声不自觉地加快,金属台面上的微型显示屏跟着跳了跳,映出他眼底的沉郁。
“沙雷组长,越塔的无人机编队已在埃雷兹 checkpoint 西北三公里处隐蔽,请求对 checkpoint 实施佯攻牵制。” 通讯器里传来利腊的声音,背景里除了电流的滋滋声,还清晰地夹杂着火箭筒装填的金属碰撞声 —— 那是 “萨姆 - 7” 便携式防空导弹的弹体与发射筒对接的声音,龙元太熟悉了,去年在杰宁难民营的突围战里,他就是靠这声音辨出了队友的位置。
沙雷刚要伸手按通讯器的应答键,站在沙盘左侧的参谋徐立毅突然上前一步,戴着黑框眼镜的手稳稳按住了沙雷的手腕。镜片后的眼睛像精准的雷达,死死盯着沙盘角落那片被标记为 “电磁盲区” 的区域:“等一下,组长,先看这个。” 他的另一只手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滑动,沙盘瞬间切换到卫星轨迹界面,一条代表伊斯雷尼 “地平线 - 9” 夜视卫星的白色弧线格外刺眼,“昨夜这颗卫星的掠过时间比我们预判的提前了 7 分钟 —— 正好是我们地道通风口伪装网更换的时间窗口。”
龙元的动作顿住了。通风口伪装是游击队员用废弃塑料板和干枯骆驼刺拼搭的,每天凌晨三点更换一次位置,这个时间点只有核心小队成员知晓。他俯身凑近沙盘,徐立毅已将通风口的热成像记录调了出来:凌晨 3:02,伪装网刚撤离的瞬间,一架伊斯雷尼 “苍鹭” 无人机就贴着地面飞了过来,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通风口的金属格栅 —— 那格栅上还留着小约瑟上周用刺刀刻的星星图案,是为了方便队员在黑暗中辨认方向。
“这不是巧合。” 徐立毅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调出另一份加密文档,手指在屏幕上点出一个红色坐标 —— 那是三天前里拉小队的机枪阵地位置,“你们看,这个坐标居然出现在了伊斯雷尼战术终端的备份数据里,是我今早破解他们的通讯频段时发现的。”
地道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原本靠在墙边擦枪的队员们停下了动作,利腊的通讯器还在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全息投影的电流声,还有龙元按在腰间手枪上的细微声响。那把 “龙元” 特制手枪是中国军工人员去年秘密送来的,枪身刻着一行极小的中文 “守正”,枪管经过特殊改造,能在沙尘环境下连续射击五十发而不卡壳。龙元记得送枪的老周说过:“武器是手的延伸,但真正的防御,在人心。” 当时他没太在意,此刻这句话却像烙铁一样烫在心头。
他侧过头看向站在指挥台右侧的舍利雅,后者几乎在他转头的瞬间就会意了 —— 这个总是把光纤狙击步枪背在身后的女人,左手悄悄搭上了枪托上的战术导轨,右手的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机护圈。那把狙击枪是通过约旦的秘密渠道获得的,枪身涂着与沙漠融为一体的迷彩色,2000 米外能击穿伊斯雷尼 “梅卡瓦” 坦克的观察窗,更重要的是,它能在强电磁屏蔽环境下保持精准,就像舍利雅的眼神,永远不会被干扰。
“谁有机会接触通风口更换时间和机枪阵地坐标?” 龙元的声音低沉如地道深处的暗流,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八名队员。小约瑟站在利腊身后,握着改装 AK-47 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关节上还贴着一块快掉的创可贴 —— 那是昨天调试电台时被电流灼伤的。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三年前在加沙城的废墟里被龙元救起时,手里还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如今却已能独自完成夜间侦察任务,只是此刻,他的喉结在不停地滚动,显然也意识到了 “内奸” 这两个字的重量。
徐立毅调出人员权限记录,全息屏幕上浮现出五个名字:“只有核心小队成员 —— 我、沙雷组长、越塔、负责通讯加密的穆萨,还有……” 他的手指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下,语气里多了几分犹豫,“三天前临时加入数据整理的阿米尔。”
“阿米尔?” 沙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伸手抓过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过滤水,“他是两周前从南部汗尤尼斯难民营转移来的,说是在伊斯雷尼的阿什杜德电子厂做过技术员,我们不是还让他修好了三台损坏的通讯器吗?”
龙元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 昨夜他在加密通讯室与约旦的联络人通话时,曾瞥见阿米尔在门口徘徊。当时阿米尔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万用表,说要检查通讯线路的接地情况,龙元只当是新人想表现,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辛苦”。此刻再回想,阿米尔当时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手指在万用表的旋钮上转来转去,却始终没碰通讯器的接线柱。
他快步走向地道深处的加密通讯室,徐立毅和舍利雅紧随其后。通讯室的门是特制的防爆钢门,上面装着指纹电子锁,龙元按下自己的指纹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锁孔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 —— 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痕迹,断面呈锯齿状,是伊斯雷尼情报部门常用的微型磁卡工具留下的。去年他在拆解一枚缴获的伊斯雷尼窃听器时,曾见过同样的划痕。
“舍利雅,调通讯室近 72 小时的热成像记录,重点看凌晨时段。” 龙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舍利雅立刻打开手腕上的战术终端,全息投影在通讯室的墙壁上展开,画面以十倍速播放着 —— 大部分时间里,通讯室只有穆萨在操作设备,直到三天前凌晨两点零三分,阿米尔的热成像轮廓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按指纹,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插进锁孔,几秒钟后钢门就开了。进入通讯室后,阿米尔先是在通讯器前站了片刻,然后从手腕上取下一个不起眼的手环 —— 就在这时,手环上突然亮起一个微弱的绿色光点,那光点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像暗夜里的萤火虫。
龙元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曾在一份缴获的摩萨德档案里见过这种手环 —— 那是生物识别通讯器,内置了心跳感应装置,只有佩戴者的心跳频率与预设数据匹配时才能启动,一旦被其他人触碰,就会自动销毁核心数据。
“果然是他。” 沙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龙元回头时,正看见他的拳头重重砸在通讯室的金属柜上,柜顶上的螺丝刀都震得跳了起来,“这个叛徒!上次里拉小队在拜特哈嫩损失了三名兄弟,就是因为他提供的假情报 —— 说那片区域没有伊斯雷尼的哨所,结果队员们刚过去就遭到伏击!”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利腊的怒吼:“我现在就去把他揪出来!他现在应该在西侧的维修间修电台!” 龙元能想象出利腊此刻的模样 —— 她肯定正咬着牙,手指已经扣在了机枪的扳机上,这个从十五岁就拿起武器的女人,最恨的就是背叛。
“等等。” 龙元抬手按住通讯器的关闭键,目光扫过在场的人,“《羲经》里说‘扬于王庭,惕号,无咎’。意思是要在众人面前揭露奸邪,同时保持警惕,才能没有灾祸。我们不能仅凭热成像就仓促动手,阿米尔在难民营里认识不少人,若不能让他当众暴露罪状,只会让其他队员心生疑虑。” 他转向徐立毅,“参谋,制定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用假的地道网络分布图做诱饵 —— 越塔负责在通讯室布置监听设备,舍利雅你盯着维修间,确保阿米尔不会提前察觉。”
徐立毅推了推眼镜,手指在战术终端上快速勾勒:“假地图可以标注几个‘秘密地道入口’,但实际上那些位置都是我们早就废弃的工事,还可以在地图上故意留几个‘防御漏洞’,引诱伊斯雷尼上钩。另外,我可以在会议上假装接紧急通讯,把地图留在桌上,给阿米尔创造复制的机会。”
龙元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热成像画面上 —— 阿米尔还在通讯室里摆弄着通讯器,手环的绿光依旧在闪烁。他突然想起老周送枪时说的另一句话:“人心就像地道,表面看都是泥土,底下藏着什么,得挖开才知道。”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有些 “地道” 里藏的不是希望,是能毁掉一切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