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沙棘隘口的准备
第一节:母巢的黄昏
帕罗西图的落日像一枚烧红的弹壳,卡在沙棘隘口嶙峋的山脊线上,将最后的光与热泼洒进“母巢”幽深的入口。风裹挟着沙粒,敲打在锈蚀的钢筋和混凝土上,发出细碎而持久的呜咽,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在低泣。
“母巢”深处,巨大的地下掩体原本是旧时代的防空洞,此刻已挤得水泄不通。机油、硝石、汗水和粗砺面包的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形成一种独特而浓烈的战场气息。人们从纵横交错的“沙石迷宫”各个支点汇聚而来——有须发皆白、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老人,他们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老式步枪的木质枪托;有面孔稚嫩、身形尚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紧抿着嘴唇,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沉稳;还有那些年轻的姑娘们,她们盘起的发辫下,目光清澈而坚定,握着步枪的姿势已然像经验丰富的老兵。
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在每个人心头。只有角落里,一台老旧的柴油发电机在不知疲倦地轰鸣,提供着昏黄摇曳的灯光,将人影拉长、扭曲,投在布满弹孔和斑驳水渍的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沙雷站在中央的石桌前,那桌子原本是一块巨大的防空掩体盖板,边缘还残留着爆炸冲击的痕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面孔,仿佛要将这些人的影像刻进脑海。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物件放在了地图中央。
那不是军事模型,而是一个雁群标本。领头的雁王翅膀微微张开,保持着逆风飞行的姿态,铁丝巧妙地固定着它的身形,岁月的尘埃让羽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那股昂然向上的生命力却仿佛从未消散。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雁王翅膀上的一个小小弹孔,边缘发黑,是二十年前一个沙漠猎人的杰作,却奇迹般地未曾夺去它的生命。
沙雷伸出布满老茧和裂纹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只雁王的翅膀,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穿透发电机的噪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二十年前,我在‘死亡走廊’迷了路。水囊空了,粮食也只剩最后一口。太阳像烙铁,沙子像热锅,我以为我会变成那里的一堆枯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遥远的光,“是它们,这群雁,从我头顶飞过。我那时已经意识模糊,但求生的本能让我跟着它们移动的影子,跌跌撞撞,最后……找到了一小片绿洲,一口泥水泉眼。”
他的手指停在那个弹孔上。“看见这个了吗?它带着伤,却依然领着雁群。因为它知道,停下就是死亡,分散就是猎物的命运。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只要翅膀朝着同一个方向,就没有穿不过的风暴!只要队伍凝聚成一颗心,就没有踏不平的险隘!”
第二节:手术刀与铁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沙雷身上,空气中的压抑感被一种逐渐升腾的热血所取代。沙雷“唰”地一下展开那张标记无数、边缘破损的军事地图,手指精准地戳在“沙棘隘口”那个猩红的标记点上。
“根据越塔修改后的最终方案,‘蜂鸟-1’计划启动。” 他的语速快而清晰,像在发布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们是一把手术刀,也是一块铁砧。越塔!”
越塔从人群边缘应声上前,他身形瘦削,但眼神锐利如他调试的无人机芯片。他接口道,声音冷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蜂鸟-1’将率先潜入,它的核心程序植入了我破解的F-16雷达信号特征片段。我们将分三个阶段模拟入侵:低空突防、跃升侦察、电磁干扰。目标是让伊斯雷尼的铁穹-2.0系统误判为一次小规模空中突击,诱发其雷达锁定并发射拦截导弹。”
他拿起一支炭笔,在地图上划出三条曲折的虚线。“铁穹-2.0每个发射单元备弹八枚。根据其反应速度和火力密度计算,只要成功诱导其进行三轮齐射,其核心阵地的防空导弹储备将下降至临界点以下。”
沙雷重重一拳砸在沙棘隘口后方,伊斯雷尼指挥车可能隐藏的区域:“铁穹哑火之时,就是利腊你的火箭炮发言之际!我要你第一轮齐射就覆盖这个区域,把伊斯雷尼的‘大脑’给我炸上天!”
利腊,一个脸庞黝黑、手掌宽厚如蒲扇的中年汉子,沉声应道:“明白。弹道参数已反复核算,西侧沙丘的伪装掩体可以确保首发突然性。”
“卡沙!里拉!” 沙雷的目光转向两位突击组长。
卡沙上前一步,他年轻的脸庞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手中甚至还握着一本边角磨损严重的《孙子兵法》。里拉则像一座铁塔般立在他身侧,手中那挺重机枪的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你们是扎进敌人肋骨的刺刀!一旦指挥系统瘫痪,敌人必然陷入短暂混乱。你们带领突击组,从三号、五号地道支线同时出击,呈钳形包抄其侧翼。记住,速度要快,打击要狠,像热刀切黄油一样,把他们分割开来!”
“是!” 两人的回答简短有力。
“阿卜杜勒!” 沙雷看向那位最年长的队员。
阿卜杜勒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脸上纵横的皱纹如同帕罗西图的地图,每一道都刻着岁月的风霜与战斗的痕迹。“后勤组已就位。我们在隘口两侧预设了四个隐蔽救护点,弹药补给线也已打通。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就不会丢下一个伤员。”
沙雷深吸一口气,环视全场,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凝重,每一个字都像坠落的石子,敲打在人们心上:“都听清楚了?这次行动,我们是饵,是刀,也是锤。每一步都在悬崖边上,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停顿了足足五秒,让死亡的阴影清晰地掠过每个人的心头,然后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现在,告诉我。愿意参加这次行动的,举手。”
第三节:森林般的手臂
没有慷慨激昂的呼喊,没有片刻的犹豫。
仿佛一股无声的潮水涌过,石桌周围,手臂一只接一只地举起,坚定地、沉默地,形成了一片由血肉和意志构成的森林。
小约瑟的手臂举得最高,几乎要跳起来。他脸上的稚气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火焰,却比母巢里任何一盏灯都要明亮。他下意识地看向越塔,那个带他走进无人机奇妙世界的引路人。越塔也举着手,对上小约瑟的目光,他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带着鼓励,也带着决绝。
卡沙举着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里拉握着重机枪枪管的手稳如磐石,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徐立毅将便携式卫星终端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宣誓;利腊举着手,脚下还放着他视若生命的火箭炮弹药箱,箱体上的磨损记录着无数次转移和潜伏;阿卜杜勒举着手,他身边放着的不是常规武器,而是一个捆扎结实的炸药包,脸上是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平静与决绝。
沙雷看着这片无声举起的手臂森林,看着那一张张或苍老、或年轻、或布满风霜、或尚显稚嫩,却同样写满不屈的脸庞。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悲怆,有骄傲,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释然。
他再次捧起那只雁群标本,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却又异常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掩体中:
“看,这就是我们的雁群……雁王南飞,从不怕风暴,因为它知道,飞过风暴,翅膀下面就是春天!”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一种预言般的力量,“我们的春天,就是帕罗西图的太阳!等我们胜利了,我向你们保证,我们要在沙棘隘口,在每一个流过血的地方,种满橄榄树!让我们的孩子,闻着花香长大,再也听不到枪炮的声音!”
第四节:迷宫内的精密齿轮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沙石迷宫”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工坊。空气里弥漫的机油和火药味道更加浓烈,还混杂着焊接的金属气息和人体极限劳作后散发的汗味。
在靠近隘口出口的一处相对宽敞、顶部有隐蔽通风口的地道内,越塔带领着小约瑟和其他四名精心挑选的操作员,进行着最后的“鸟类模式”调试。几架“蜂鸟-1”无人机被固定在简易支架上,它们的碳纤维翅膀被精心调整到与大雁迁徙时一模扇动频率。旁边的大型显示屏上,绿色的雷达波形图不断跳动、变幻。
“注意扇动幅度与雷达散射截面积(RcS)的关联性,”越塔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台机器,“我们要让它在对方屏幕上看起来像一只鸟,但在关键频段上,又必须偶尔闪现战斗机的特征。这个‘闪现’的时机和持续时间,是诱饵成功的关键。”
小约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操控面板上飞快地跳动。这个曾经只会在废墟里寻找玩具的孩子,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他不仅迅速掌握了复杂的操控指令,甚至能对越塔提出的参数调整做出举一反三的理解。
“老师,如果我们在模拟电磁干扰阶段,加入间歇性的频率抖动,是不是更能模拟F-16的自我保护机制?”小约瑟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越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在电子日志上记录下这个建议:“很好,约瑟。这个细节可以增加欺骗的成功率。”他拍了拍小约瑟的肩膀,“你是我们中间,学得最快的一个。”
每天短暂的休息时间,小约瑟都会跑到更深处的地下救护所,去看望受伤的阿姆尔。他絮絮叨叨地讲述着无人机的奥秘,讲述着如何让它在雷达波下“隐身”又“显形”。阿姆尔躺在简陋的床铺上,脸色苍白,但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听着。
“小约瑟,你真厉害,”阿姆尔的声音有些虚弱,“等我好了,你一定要教我操控无人机。我们一起,保护大家。”
“嗯!”小约瑟用力点头,紧紧握住阿姆尔的手,“说好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
第五节:土地之子的计算
沙棘隘口西侧,连绵的沙丘在月光下泛着鱼鳞般的银光。利腊和他的火箭炮小组,就像沙鼠一样,将自己和他们的武器深深埋藏在沙棘丛与流动的沙土之下。
利腊趴在一个精心构筑的观察哨里,举着高倍率望远镜,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远处伊斯雷尼军队的阵地。灯光闪烁,车辆移动,天线转动……每一个细节都被他贪婪地捕捉、分析。他嘴里无声地念叨着——距离、风向、风速、湿度、沙丘高度变化、炮弹落角……
他曾经是帕罗西图最好的橄榄树种植者,对这片土地的熟悉,如同熟悉自己手掌的纹路。哪里的沙质松软,哪里的地层坚硬,哪条沟壑可以规避炮火,哪个坡面能最大化爆炸冲击力,这些源自土地的知识,此刻都化为了最精准的弹道计算基础。
“队长,三号掩体加固完毕,符合抗冲击标准。”一个脸上还带着雀斑的年轻队员爬过来,低声报告。
利腊放下望远镜,猫着腰走过去检查。他用手压实了掩体边缘的沙袋,又调整了伪装网的覆盖角度,确保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还不够,”利腊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敌人不是瞎子。沙棘枝要插活性的,枯萎了颜色不对。另外,炮口下方的浮沙要清理干净,发射时扬尘会暴露位置。”
“是!马上处理!”年轻队员立刻动手。
利腊看着手下这些大部分曾是农夫、牧人的队员,如今熟练地摆弄着这些杀人利器,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拿出一个边缘卷曲的笔记本,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再次核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
“都记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身边几张年轻而紧张的脸,“铁穹的导弹一升空,会留下明显的尾烟轨迹。确认其弹药耗尽后,听我命令,齐射覆盖目标区域。装填、瞄准、发射,动作要快,要整齐。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打不中,死的就是我们,和母巢里的所有人。”
“明白!队长!”队员们压低声音回应,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第六节:地道下的兵法
与此同时,在地道网络的深处,卡沙和里拉正带领突击组进行最后的战术推演和工事加固。
卡沙手中的那本《孙子兵法》几乎被他翻烂了。他在潮湿的墙壁上用炭笔画着简易的战术图,线条清晰,标识明确。
“这里是我们的出击点,”卡沙指着地图上一个岔路口,“《孙子兵法》云:‘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敌人一定会重点防守主干道,所以我们从这些废弃的支线突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里拉扛着铁锹,在一旁点头:“已经清理出两条通道,障碍物基本清除。出口处的沙棘丛很密,可以提供很好的初始掩护。”
“但要注意,”卡沙用炭笔在出口位置画了一个圈,“一旦接敌,我们必须迅速展开,形成交叉火力。里拉,你的重机枪要第一时间抢占这个制高点,压制敌方步兵。我带其他人从侧翼迂回,用手榴弹和突击步枪解决掉他们的轻型装甲单位。”
他移动手指,在地道内部几个关键拐点做了标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需要设置临时掩体和观察口。如果突击受阻,或者敌人反向渗透,这些点就是我们的阻击阵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我们要让地道成为敌人的坟墓。”
里拉立刻指挥队员们开始用沙袋和收集来的碎石块堆砌掩体。那些棱角分明、坚硬冰冷的石块,被他们一块块垒起,仿佛象征着他们从未弯曲过的脊梁。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肌肉在疲惫中酸痛,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在另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徐立毅守着他的“方舟”——那套宝贵的卫星终端设备。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加密的数据流,天线则通过伪装好的线缆延伸到地面,捕捉着来自太空的信号。
他不仅在与后方基地确认最后的行动时间窗口,还在实时接收“蜂鸟-1”传回的测试数据。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份份打印出来的联合国决议复印件分发给经过的队员。那纸上的官方辞藻和红色印章,对于这些常年浴血奋战的游击队员来说,仿佛是一道来自遥远文明世界的微光,一种精神上的慰藉与合法性证明。
“看,外面的世界没有忘记我们。”徐立毅对每一个接过复印件的队员重复着这句话。队员们则郑重地将纸张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面护心镜,一颗定心丸。
第七节:无声的誓言
清剿行动前夜,“母巢”核心区域的灯光几乎亮到了黎明。一种极致的安静取代了白日的喧嚣,但这安静之下,涌动着的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沙雷没有像往常一样巡视,他独自待在作为指挥室的小隔间里,手中捧着一面旗帜。旗帜是用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服改制的,上面用口红艰难地画出了一个简单的红色三角——这是帕罗西图抵抗力量的象征。那支口红,属于一位早已牺牲的女队员,萨拉。她倒在了一次突围战中,这管口红是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沙雷的手指抚过那粗糙的布面,红色的痕迹有些斑驳,却带着一种凄艳的决绝。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卡沙。
沙雷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卡沙,过来。”
卡沙走到他身边。沙雷双手托起那面旗帜,递到卡沙面前。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托付:
“孩子,拿着它。”
卡沙看着那面用牺牲和信念染就的旗帜,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粗糙的布料接触掌心的瞬间,他感到一种滚烫的灼热,仿佛那不是布,而是仍在燃烧的炭火,是萨拉姐姐未冷的热血,是沙雷组长沉甸甸的期望,是所有帕罗西图人渴望自由的灵魂。
“沙雷组长……”卡沙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沙雷打断了他,目光深邃如井:“听着,卡沙。如果……如果这次我没能回来,你就是新的‘雁王’。” 他紧紧盯着卡沙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灌注进去,“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带着大家,继续飞。一定要找到……找到属于我们帕罗西图的太阳。”
卡沙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紧紧攥着那面国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迎上沙雷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用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坚定,一字一句地承诺:
“沙雷组长,我们都会回来的。我们一起,看橄榄树在沙棘隘口发芽。”
另一边,越塔正在为五名地表操作员做最后的简报。他分发下去的不是复杂的图纸,而是一本本手绘的操控手册。手册的封面上,他用工笔细致地画着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雁,羽翼丰满,眼神锐利,冲破云层。
“记住你们的操作序列,记住应急处理流程,”越塔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你们是计划的眼睛,也是诱饵能否成功的关键。保持冷静,相信你们的训练,相信‘蜂鸟’。”
阿卜杜勒老人没有参与激烈的战术讨论,他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检查着那些威力巨大的炸药包。他用浸过油的布条,一遍遍缠绕着炸药的外壳,使其更加防水、防震。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最后,他从自己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个用细细银链挂着的小小十字架。那是用帕罗西图特有的橄榄木雕刻而成,因为常年摩挲,表面光滑温润。他站起身,走到正在反复记忆操作指令的小约瑟身边,将十字架轻轻塞进孩子的上衣口袋。
“孩子,”阿卜杜勒的声音苍老而温暖,“拿着这个。它陪了我四十年,躲过无数子弹。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小约瑟愣了一下,随即握紧了口袋里的那个小小护身符。木头带着老人的体温,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抬起头,看着阿卜杜勒布满皱纹却充满慈爱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阿卜杜勒爷爷。等胜利了,您答应给我做的弹弓,可不能忘!”
阿卜杜勒咧开嘴,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笑了:“忘不了!用最好的橡木杈,最韧的皮筋!”
小约瑟环顾四周。越塔在最后检查设备,卡沙和里拉在低声确认行动细节,利腊的队员在默默擦拭火箭弹,徐立毅紧盯着卫星屏幕,沙雷则独自站在阴影里,望着那面手绘的国旗出神。机油味、火药味、汗味、还有地下特有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他突然觉得,他们真的就像沙雷组长说的那群大雁。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经历,有的苍老,有的年轻,有的擅长计算,有的勇猛无畏。但现在,他们翅膀连着翅膀,朝着同一个方向,准备迎着即将到来的、最猛烈的风暴,义无反顾地飞去。
而风暴眼,就在沙棘隘口那片沉寂的星空之下,等待着被战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