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甘肃定西，黄土高原被凛冽的寒风裹得严严实实。
苏晚星裹着一件深咖色长款羽绒服，领口围着陆承宇特意准备的羊绒围巾，站在颠簸的面包车上，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土坡。
这里没有云南青禾村的梯田绿意，只有裸露的黄土和零星分布的耐旱灌木，车轮碾过结冰的土路时，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在诉说这片土地的贫瘠。
“苏老师，前面就到岔口村小学了，再走十分钟山路。”司机老周是当地人，熟悉每条蜿蜒的小路，他回头笑着说，“这路冬天结冰难走，李老师每天都要走两个来回，比我们熟多了。”
苏晚星点点头，握紧手里的笔记本——上面已经记满了青禾村的调研素材，现在要为甘肃的部分补充新内容。
她想起出发前，鎏金公益部的同事介绍李老师的情况：52岁，岔口村小学唯一的老师，教了30年书，既是校长也是语文、数学、体育老师，全村18个孩子，从一年级到四年级，都在一个教室里上课。
车子停在山脚下，苏晚星和拍摄团队的张弛、小雅一起下车。
寒风瞬间灌进衣领，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却看到不远处的土路上，有个穿着军绿色旧棉袄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手里还牵着两个背着旧书包的孩子。
“那就是李老师！”小雅眼尖，指着那个身影说。
走近了才看清，李老师头发已经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紧紧攥着两个孩子的手，生怕他们滑倒。
看到苏晚星，他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声音带着西北人的爽朗：“苏老师，可把你们盼来了！孩子们听说要拍短片，昨天激动得半夜没睡。”
“李老师，辛苦您了，这么冷的天还来接我们。”苏晚星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皮肤传来，带着一股踏实的暖意。
“不辛苦，你们来关注娃娃们，才是真的辛苦。”李老师笑着摆手，又指了指身边的孩子，“这是大壮和妞妞，三年级的，学习最认真，就是家里远，每天要走一个小时山路来上学。”
大壮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看到苏晚星，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却悄悄把手里攥着的一颗冻硬的苹果往她手里塞：“苏老师，给你吃，我妈昨天特意给我留的。”
苏晚星接过苹果，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里却暖得发烫。
她蹲下身，摸了摸大壮的头：“谢谢你，大壮，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沿着山路往上走，李老师边走边介绍岔口村的情况：“村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以前学校有三个老师，后来都走了，就剩我一个。娃娃们可怜，要是我也走了，他们就没学上了。”
苏晚星看着他脚下的旧胶鞋，鞋尖已经磨破，鞋底沾着黄泥，却走得稳当：“李老师，您没想过离开吗？比如去县城的学校，条件能好一些。”
李老师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的土坡：“想过，我家娃在县城工作，多次让我去养老。
可每次看到娃娃们睁着大眼睛问‘李老师，明天还上课吗’，我就走不了了。
你看妞妞，她爸妈在外地，跟着奶奶过，每次放学都要我送她回家，路上还跟我背新学的古诗，我要是走了，她该跟谁背呢？”
说话间，岔口村小学出现在眼前。
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铺着破旧的瓦片，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岔口村小学”，旁边还贴着孩子们用彩纸剪的“好好学习”。
教室的窗户没有玻璃，只用塑料布钉着，风一吹，塑料布“哗啦啦”响，像是在唱歌。
走进教室，苏晚星的心瞬间揪紧。
墙壁上的黑板是用墨汁刷的，边缘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课桌椅是几十年前的旧款式，有的椅子少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
孩子们的课本皱巴巴的，封面上写着上一届学生的名字，扉页上却密密麻麻记着笔记；
教室角落放着一个铁炉子，炉子里没有柴火，只有一层厚厚的炉灰。
“冬天冷，我每天早上五点来学校，先把炉子生起来，等娃娃们来上课，教室里能暖和点。”李老师指着炉子说，“不过柴火不多，只能省着用，有时候娃娃们冻得手发僵，就搓搓手再写字。”
上课铃响了。
其实就是李老师手里的一个旧铃铛，他轻轻一摇，“叮铃铃”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18个孩子迅速坐回座位，拿出课本，眼神里满是专注。
李老师走上讲台，拿起一支快用完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然后转过身，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讲解：“这句诗写的是冬天的雪，就像我们这里，早上起来一看，黄土坡上盖着雪，可好看了……”
苏晚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李老师讲课的样子。
他时而弯腰给孩子讲解错题，时而举起手模仿诗里的“春风”，时而让孩子们齐声朗读，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力量。
大壮坐在第一排，冻得发红的小手紧紧握着铅笔，跟着李老师的节奏小声念诗；妞妞则把课本放在腿上，抬头望着李老师，眼里闪着光，像是在看自己的父亲。
课间休息时，孩子们围到苏晚星身边，有的给她看自己的作业本，有的拉着她的手要教她唱方言儿歌。
苏晚星拿出手机，给孩子们拍照片，告诉他们“以后会让更多人看到你们的笑脸”。
李老师则在一旁收拾黑板，他用抹布仔细擦着黑板上的粉笔字，动作缓慢却认真，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宝物。
“苏老师，你看这个。”小雅拿着摄像机，给苏晚星看刚拍的片段。
镜头里，李老师弯腰给妞妞系鞋带，阳光透过塑料布的缝隙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形成一道柔和的光；
大壮和几个男孩在教室外的空地上踢毽子，毽子是用塑料袋和铜钱做的，却踢得不亦乐乎；妞妞则坐在门槛上，给苏晚星唱刚学的儿歌，声音清脆得像山间的泉水。
“这些片段太珍贵了。”苏晚星轻声说，“我们要把李老师的坚守拍出来，把孩子们的渴望拍出来，让观众看到，即使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还有人在为乡村教育努力，还有孩子在为梦想坚持。”
下午，苏晚星跟着李老师去家访。第一站是妞妞家，一间破旧的吊脚楼，妞妞的奶奶正坐在门口纺线，看到李老师和苏晚星，赶紧起身迎接，手里还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要给他们倒热水。
“李老师，您又来啦！”奶奶笑着说，“妞妞昨天回来就说，有城里的老师来拍短片，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妞妞爱学习。”
“奶奶，妞妞很聪明，古诗背得可好了。”李老师坐在小板凳上，跟奶奶聊起妞妞的学习情况，“下学期我想教孩子们学英语，就是没有课本，也没有磁带，不知道该怎么教。”
苏晚星心里一动，拿出手机，打开英语动画App，给妞妞看：“妞妞，你看这个，里面有很多英语儿歌，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妞妞眼睛一亮，凑到手机前，跟着动画里的声音念“apple”“banana”，奶奶在一旁看着，笑得合不拢嘴：“要是能有这样的东西给娃们学，就好了。”
从妞妞家出来，苏晚星跟张弛、小雅商量：“甘肃的拍摄重点就定‘坚守’吧——李老师的坚守，孩子们的坚守，还有这片土地上对教育的坚守。
我们要拍他走山路的背影，拍他生炉子的双手，拍孩子们冻红的小脸却依然认真写字的样子，这些细节最能打动人。”
张弛点点头：“我明白，我们会用纪实的镜头语言，不刻意煽情，只记录真实。
比如拍李老师家访时，我们跟在他后面，拍他的脚步，拍路上的黄土，让观众感受到这份坚守的重量。”
离开甘肃定西，苏晚星和团队马不停蹄地赶往贵州黔东南。
这里是苗族聚居地，吊脚楼依山而建，梯田层层叠叠，与定西的黄土高原截然不同，却同样面临乡村教育的困境。
接待他们的是张老师，30岁，苗族，从师范学校毕业后，放弃了县城的工作，回到家乡的麻塘村小学当老师。
麻塘村小学有5个年级，3个老师，68个孩子，其中80%是留守儿童。
“苏老师，欢迎来到我们麻塘村！”张老师穿着苗族传统服饰，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笑着说，“我们这里虽然条件不如城里，但娃们都很爱学习，还会唱苗歌、跳苗舞，等下让他们表演给你看。”
麻塘村小学比岔口村小学条件好一些，有两间砖房教室，窗户装了玻璃，教室里还有多媒体设备。
这是去年公益组织捐赠的，不过因为没有网络，很少用。
张老师带苏晚星参观教室时，指着墙上的苗族刺绣说：“这是娃们自己绣的，上面绣的是我们苗族的传说，我把这些融入美术课，让娃们了解自己的文化。”
上课的时候，张老师用双语教学——先用苗语讲解，再用普通话重复，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听懂。
她教的是语文课，讲《难忘的泼水节》，为了让孩子们有直观感受，她还拿出自己小时候过苗年的照片，给孩子们看：
“我们苗族有苗年，就像汉族的春节一样热闹，到时候会杀年猪、跳芦笙舞，大家可以把这些写进作文里，好不好？”
孩子们齐声回答“好”，声音响亮得像山间的溪流。苏晚星注意到，教室里有个叫阿妹的女孩，总是低着头，不怎么说话。
张老师悄悄告诉她：“阿妹的爸妈去年在外地打工时出了意外，现在跟着爷爷过，性格变得很内向，我想通过苗歌让她开朗起来。”
课间，张老师组织孩子们跳芦笙舞。她拿出一支芦笙，吹响欢快的旋律，孩子们跟着节奏跳起来，阿妹站在最后面，犹豫着不敢上前。
苏晚星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阿妹，我们一起跳好不好？我还没学过苗舞，你教我好不好？”
阿妹抬头看着苏晚星，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轻轻点了点头。
苏晚星跟着阿妹的动作，笨拙地跳着，孩子们看到了，都笑着鼓掌，阿妹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跳得更起劲了。
“苏老师，您看，阿妹笑了！”张老师激动地说，“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我一直想，要是能有更多人关注这些留守儿童，给他们更多的关爱，他们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快乐。”
下午，苏晚星跟着张老师去家访。
阿妹的爷爷是个苗族老人，会唱古老的苗歌，他给苏晚星唱了一首《劝娃读书》，歌词大意是“山里的娃要读书，才能走出大山，才能回来建设家乡”。
老人说：“张老师是个好老师，她不仅教娃们读书，还教娃们苗歌苗舞，让娃们不忘本。我希望阿妹能像张老师一样，将来也当老师，回来教更多的娃。”
离开阿妹家时，阿妹把自己绣的一个小荷包送给苏晚星，上面绣着一朵苗族特色的杜鹃花：“苏老师，这个给你，希望你能记得我们麻塘村。”
苏晚星接过荷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眼眶有些湿润：“阿妹，我会记得的，我会让更多人记得麻塘村，记得你们的苗歌和苗舞。”
在贵州的最后一天，苏晚星和团队跟张老师、孩子们一起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苗歌会”。
孩子们穿着苗族服饰，唱着欢快的苗歌，跳着芦笙舞，张老师则用手机录下来，说要发给在外打工的家长们，让他们看看孩子们的成长。
“苏老师，我们贵州的拍摄重点就定‘传承’吧。”苏晚星跟张弛说，“张老师不仅在教孩子们知识，还在传承苗族文化；孩子们在学习中，也在传承这份对家乡的热爱。
我们要拍他们的苗歌、苗舞，拍张老师用双语教学的样子，拍阿妹从内向到开朗的变化，让观众看到乡村教育不仅是知识的传递，还有文化的传承。”
张弛点点头：“我已经拍了很多素材，比如阿妹绣荷包的样子，孩子们跳芦笙舞的场景，张老师教苗歌的片段，这些都很有感染力。
回去后，我们会把甘肃的‘坚守’和贵州的‘传承’结合起来，再加上云南的‘希望’，让公益短片更有层次感。”
离开贵州黔东南时，张老师和孩子们送苏晚星到村口。
孩子们唱着苗歌，挥着小手，直到车子消失在山路尽头。
苏晚星从车窗里望去，看到张老师还站在原地，银饰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座守护着乡村教育的灯塔。
“这次采风收获太多了。”苏晚星靠在椅背上，看着笔记本上满满的记录。
李老师的旧胶鞋、大壮的冻苹果、张老师的双语课、阿妹的小荷包，这些细节都成了公益短片最珍贵的素材。
“回去后，我们要尽快完成短片的拍摄和剪辑，让更多人看到这些真实的故事，让更多人关注乡村教育。”
小雅笑着说：“星姐，您放心，我们已经跟鎏金公益部对接好了，短片上线后，会同步开启‘点亮课堂’公益捐赠通道，观众可以通过扫码捐赠图书、教学设备，也可以认领乡村教师的培训名额。”
苏晚星点点头，拿出手机，给陆承宇发了条微信，附上几张采风时的照片：“甘肃的黄土坡、贵州的吊脚楼，还有可爱的孩子们和坚守的老师，他们的故事太动人了。公益短片的素材已经很丰富了，等回去我们一起录旁白，好不好？”
陆承宇很快回复：“好，我已经把录音棚的时间定好了，等你回来。看到这些照片，我也很感动，这些老师和孩子，都是乡村教育的希望。”
车子沿着山路蜿蜒前行，苏晚星看着窗外的群山，心里满是坚定。
她知道，公益短片的实地采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拍摄、剪辑、旁白录制、公益联动，但只要能让更多人关注乡村教育，能为乡村教师和孩子带来帮助，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而这一切，都源于她对“用行动传递温暖”的初心，源于她对乡村教育的热爱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