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傍晚的雨已经如豆大的雨珠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又顺着檐角汇成水流,在庭院里积起浅浅的水洼。
宋霁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杯沿,目光扫过空荡的厅堂,眉头骤然蹙起:“李清、粟明今日怎么没看到过他们?”
话音刚落,一旁提着银壶倒茶的阿桃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在素色袖口,她却浑然未觉。是啊,那两位被派去监视周珩安的侍从,算来已有三日没传消息回来了。
阿桃定了定神,慌忙放下茶壶,垂首时能看见指节微微泛白,抬眼看向宋霁时,声音带着难掩的颤抖:“回公主的话,他们……他们确实好久不联系我们了,先前只当是盯梢要紧,没敢频繁传信,可如今……”
不祥的预感像藤蔓般缠上宋霁的心头,她脸色一沉,指节叩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立刻派人去他们常去的茶寮、驿站,还有周珩安府附近的暗哨点,务必查清楚他们的下落!”
“公主,”阿桃犹豫着开口,雨水打在窗棂上,让她的声音多了几分飘忽,“何不直接问问周大人?您已经赐给他做侍从,若李清、粟明确实出了差池,或许他……”
“不必!”宋霁打断她,说到“周珩安”三个字时,语气里已带着咬牙切齿的冷意,“你先去查,等查到结果,我再亲自听他如何辩解!”这些日子的猜忌与提防,早已让她对周珩安没了半分信任。
阿桃不敢再多言,躬身领命后,抓起油纸伞便匆匆冲进雨幕,裙角扫过积水,溅起一片细碎的水花。
屋内只剩宋霁一人,她起身在厅堂里来回踱步,雨丝顺着窗缝飘进来,带着潮湿的凉意。
监视周珩安本是机密要事,李清和粟明都是跟着她父皇派来的,行事缜密,经验丰富,断不会无故失联。
难道是他们遭了周珩安的毒手?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翻涌,让她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雨水的哗啦声,阿桃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油纸伞早已被风吹得变了形,头发和衣衫全被淋透,脸色惨白如纸:“公主!不好了!在城西那处废弃的织造宅院里,找到了李清和粟明……他们、他们已经没了气息,身上还有刀伤,像是被人灭口的!”
“哐当”一声,宋霁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青瓷碎片溅了一地,茶水混着雨水漫过脚尖。
宋霁她身子猛地一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只剩下彻骨的冰冷:“看来周珩安早有防备,他敢在扬州城里动手,还明知是我父皇派来的人,还明这是我赐给他的人……此事绝不简单。”她抬手按在桌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透过雨幕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心中已有了决断。
暮色渐浓,雨势却丝毫未减,檐下的水流如断线珍珠,将庭院里的光影砸得支离破碎。
宋霁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地上的青瓷碎片,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她抬眸看向浑身湿透的阿桃,声音冷得像浸了冰:“李清和粟明的尸身,可有妥善安置?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阿桃忙点头,气息仍有些不稳:“回公主,已让心腹暂且守在宅院外,用草席盖了尸身,怕雨冲坏了痕迹。属下粗略看了一眼,他们指甲缝里有木屑,像是与人搏斗时抓挠过木桌之类的东西,身上的刀伤很利落,凶手应当是惯于用刀的人。”
“惯于用刀……”宋霁沉吟着,转身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模糊的街巷轮廓。周珩安府中豢养着不少护卫,其中不乏江湖出身的刀客,若真是他下的手,倒也合情合理。可他为何要如此明目张胆?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还是说……他不怕……
正思索间,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护卫撑着伞站在门口,神色凝重:“公主,周大人的府邸那边有动静,方才有人看到他的管家带着几个护卫,提着食盒往城西方向去了,像是要去祭拜什么人。”
“祭拜?”宋霁眼中寒光一闪,“我们去看看。”说罢,她取过墙上的披风,利落地系在身上,抓起一把油纸伞,便率先踏入雨幕。
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宋霁一行人沿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前行,城西的废弃宅院外果然亮着几盏灯笼,周珩安的管家正指挥着护卫摆放祭品,嘴里还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