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想起什么似的,朝身边的婢女吩咐:“去把我前日收的新茶取来,给公主泡上尝尝,是江南新送过来的雨前龙井。”
婢女应声退下,厅内一时静了些,只听得见院外偶尔传来的鸟儿啼鸣,清脆悦耳。
宋霁看着周老夫人眼角的笑意,轻声道:“您身子康健,便是我们这些晚辈最大的福气。往后我得空了,便常来陪您说话,给您带些府里的新鲜吃食。”
周老夫人握着宋霁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欣慰:“有公主这份心,老身就知足了。快别总站着了,多喝点茶,待会儿留在这里用午饭,让厨房做几道你爱吃京城的小菜。”
澄澈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洒下细碎金斑,院角石榴开得正盛,艳红花瓣间缀着点点晨露,微风拂过,携来满庭清甜。
正说着话,只听廊下传来轻细的环佩叮当声。婢女端着描金漆盘袅袅走来,素白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翻飞,盘中两只青瓷茶盏莹润如玉,茶烟袅袅升起,尚未近前,清醇的茶香已先漫过了桌案。
她屈膝躬身,将茶盏稳稳摆在宋霁与周老夫人面前,盏底与桌面相触时,只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宋霁执起茶盏,指尖触到瓷壁的微凉,先凑到鼻尖轻嗅——初闻是鲜灵的兰花香,细品又藏着几分春日嫩芽的清甜。
她浅啜一口,茶汤滑过舌尖时鲜爽甘冽,咽下后喉间仍留着绵长回甘,连带着晨间的困倦都消散了大半。
“这茶入口鲜爽,回味悠长,当真是好茶。”她放下茶盏,眼底盛着笑意,语气里满是真心赞叹。
周老夫人见她喜欢,原本就温和的眉眼笑得更弯,眼角细纹里都浸着暖意,忙道:“公主喜欢便好。这是去年雨前采的蜀地蒙顶芽,老身库房里还存着不少,往后便让下人每隔几日给公主送进宫去,也好让公主时时能尝个新鲜。”
“好啊,好啊!”宋霁闻言眼睛一亮,笑意更浓,忙欠身道谢,“那可多谢周老夫人了,有这般好茶相伴,往后在宫里的日子,定要多几分滋味呢。”
周老夫人见宋霁笑得分外明媚,眼底的暖意更甚,当即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便接着说道:“公主难得来扬州一趟,今日说什么也得留下用顿便饭。前儿听管家说,宫里的御厨常给公主做水晶肘子和蟹粉豆腐,我已让厨房照着方子备下了,再添两道扬州本地的清炒时蔬和拆烩鱼头羹,公主尝尝鲜。”
宋霁闻言,眼中满是惊喜,忙欠身道:“老夫人这般费心,倒让我过意不去了。只是听说扬州的拆烩鱼头羹最是讲究,需得用花鲢鱼头慢火拆骨,再以鸡汤煨煮,今日能得尝,实在是我的福气。”
周老夫人听她说得细致,忍不住笑了:“公主倒是懂行!这羹汤得炖足一个时辰,汤色才会乳白醇厚,里头再撒上些火腿丝和笋丁,鲜得能掉眉毛呢。”
说着便吩咐婢女去后厨准备,务必让菜品趁热端上来,又拉着宋霁闲话起京城的趣闻,满室的茶香混着即将到来的饭香,更显温馨。
不多时,廊下便传来食盒磕碰的轻响,两名仆妇端着朱红漆食盒鱼贯而入,揭开盒盖时,热气裹着鲜香瞬间漫满厅堂。
先端上桌的是水晶肘子,浓油赤酱裹着透亮的猪皮,刀工齐整的肉块颤巍巍卧在白瓷盘里,底下衬着吸满酱汁的黄豆,轻轻一夹便脱骨,入口即化,咸香里带着回甘。
紧随其后的蟹粉豆腐更显精致,嫩白的豆腐切成四方小块,裹着金黄的蟹粉,撒上细碎的葱花,勺尖刚触到碗沿,便觉豆腐软嫩得要化开,蟹鲜混着豆香在舌尖散开。
周老夫人见她盯着蟹粉豆腐笑,便笑着推了推瓷勺:“快尝尝,厨房特意用了今晨刚拆的湖蟹,比京里的河蟹多几分清甜味。”
宋霁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果然鲜得眉眼都舒展开,忙点头道:“比御厨做的还要鲜些!尤其是这豆腐,嫩得像含着水,可见是用井水浸过的。”
说话间,清炒时蔬与拆烩鱼头羹也端了上来。时蔬是刚从后园摘的青菜,油亮翠绿,只撒了少许盐调味,脆嫩爽口;
鱼头羹盛在白瓷海碗里,汤色乳白如凝脂,火腿丝与笋丁浮在表面,舀一勺入口,鱼肉的鲜、鸡汤的醇、火腿的咸香交织在一起,暖融融滑入腹中,连胃里都觉得熨帖。